暗夜大漠起风雨,农夫智计破强敌;身入险境羞无地,可如牛郎笑残贼。
这时一阵风卷起了沙尘打灭了帐幕前面的火把,羊群骚动起来,一队人呼哨着冲进营地,长刀挑起帐幕,帐幕里面没有人,他们也并不惊慌,而是马打盘旋,向着帐幕周围散开了,手中长刀不住地挥舞,劈砍着想象的敌人。渐渐地,他们觉得了恐惧了,草场上只有牛羊的慌乱,没有牧人出现。
一个骑士叫道:“且末人吓跑了!大人。”
又有一个人叫道:“为什么于阗人也不见了?他们怎么知道我们来了?”
为首的骑士在沉思,突然叫了起来:“我们上当了!快回去!”向着来路冲去,其他骑士跟着纵马奔驰,就听得“噗噗腾腾”马惊嘶,人惊呼,许多人摔下马来,先是筋断骨折,暗中还有箭射刀砍!也不知夜色中有多少人埋伏了,只听得惨叫连连,越发显得暗夜中恐怖至极!
为首的骑士当然是匈奴西域都尉西石筝,此人表面粗豪,其实细腻,已发现西域各国暗中反抗匈奴,对其中言辞激烈的留意了起来。于阗王就是其中一个,他虽然一边和匈奴做玉石生意,一边还不想匈奴人插手自己的事。西石筝早想找机会暗算了他,却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这次于阗王从匈奴回来,还带回来许多奴隶,西石筝以为他身边还有不少的宝货、钱物。如果能得手,不仅除了眼中钉,也可以发一回财。才决定引逗于阗王的怒火。让他先出手,不然再偷袭。果然,于阗王气愤愤的失了大批的奴隶,走了,却并没有走远。他心中暗笑得计。
等到夜里,有人报告只见到一个人偷偷摸摸的出来了,大部分人却按兵不动。知道于阗王谨慎。才安排一部分人守着营地和劫掠的汉人,并搜寻那个独行客。自己带着大部人马循着于阗王的路径,来到且末草场。没想到还是上当了,草场竟然没有一个人!好不容易西石筝逃出了重围,一看身后只有十几个人跟着提出了。气怒交加,却不敢停留,快马加鞭向着宿地赶。正在奔跑,一个人叫道:“看!起火了!”只见前方自己营地那里,火光冲天,里面是人影晃动,惨呼声惊人。
几个人停下来,面面相觑,不知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明明自己设下了妙计,怎么竟然中计了!这时候,前后都有人大呼小叫起来:“马贼来了!马贼来了!”却是且末牧人的叫喊。西石筝苦笑了。“这个于阗王没想到是个劲敌!竟然给我来了这一手。”他是有苦难言,还不能说对方暗算自己了。知道大势已去,只得带着剩下的人悻悻的离开这里,再寻机会报仇。
原来,于阗王白天吃了大亏,心里并不好受。也想给匈奴人一点颜色,却苦无胜算。魔刀想前去探看情况。借机救出那个奇怪的人,牛郎说是西石筝的陷阱,心中已经了然。众人同仇敌忾,牛郎安排黑子、铁匠带着大部分汉人,还有几个于阗人,留下来,放匈奴人进入营地,让他们自己惊扰起来,再在他们回头的路上布下绊马索,不分好赖只管斩杀!于阗王和牛郎、陶匠和大部分于阗人,骑马绕道,到了匈奴必经之路上等着。等西石筝过后,再杀向匈奴营地,解救几百个汉人奴隶。西石筝带人偷袭,却发现没有人,自己先惊慌失措了,这才给了黑子他们机会。黑夜中慌不择路,二百多骑士,死伤了大半,只有西石筝等少数人逃脱了。于阗王带人到了匈奴营地,魔刀正四处打转,几个骑士紧追着他,那些人就没想到还有人来到了。他们进了营帐,有的还在呼呼大睡,有的酩酊大醉,有的还在喝着,有了个醉眼朦胧的看着一大堆奴隶,见有人进来,头都懒得抬,问道:“抓住了吗?”冰冷的刀按在脖子上,脑袋滚落。
救了汉人奴隶,杀了匈奴骑士,点起了火烧了他们的营帐,那边且末小酋长按照于阗王事先吩咐的带着族人大吼起来:“抓马贼呀!马贼跑了!”
天慢慢亮了,大伙收拾了匈奴人的马匹、兵器,聚集了所有的汉人、于阗人,且末小酋长感谢了于阗王的仗义,说道:“以后大王有什么事情,招呼一声,本族所有人不避风雪,也要为大王出力!”带着族人去了。
这一次大获全胜,于阗王很高兴:“兄弟,没想到你还精通兵法!这一战全靠了你安排得当,才让匈奴人吃了大亏,出了我一口恶气!”
牛郎一笑,“哪里是什么兵法,我不过是想着我们农人啊,不容易,得点东西都不能一下子用光的。所以才分兵两路,一路救人,是最重要的,一路有可能的话杀散对方,给对方一点教训,也不让他们扰乱我们救人。这一次让他们吃了大亏,恐怕以后大哥要注意了,不要让他再暗算了。”
“是。”回头问魔刀,“怎么样?没有受伤吧?”
魔刀有点丧气,本以为手到拿来的功劳,却一开始就被人发现了,差点命都保不住,这么一场大战,成了看客,“没事。”
众人这才看着奴隶中那个精壮的汉人,他的头发已然披散着,眼睛在头发下闪闪发光,对大伙的热议一直保持沉默,见众人不再议论了,而是看着自己,还是悠然自得的仿佛与自己无关。
牛郎沉不住气了,说道:“这位兄弟,呃,不知如此称呼是不是得当?”
那人一笑,露出了雪白的牙齿,众人都想:他笑得太好看了!“四海之内皆兄弟也。有什么得当不得当的?”他没有像别的人感激救命之恩。好像觉得牛郎他们救了这么多人,是分所应当的,他被人救了。也是理所应当的,安之若素。
老苴说:“你是长安人啊!一口漂亮的长安话。”
“是吗?多谢夸奖。”他还是笑了笑。
黑子冷冷说道:“兄弟,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这里大伙都是罪徒,都是死过多少回的人。看兄弟的样貌,不像是受过罪的,怎么混进我们之间了?”
他一身精美的肌肉,如今藏进了一身宽大的牧人皮袍里面了。脚上是匈奴人惯常的牛皮靴子,单从穿戴上丝毫看不出他和别人有什么不同。他微笑道:“这位兄弟。我可不明白你说的什么。在下也是匈奴人的俘虏,受的罪、吃得苦也不见得比各位少啊!”
牛郎忍不住说道:“我们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大伙啊都经过跋山涉水的。不成个样子,看兄弟你倒是好像游山玩水一般悠闲自得,没有半点吃苦受罪的感觉。”
“嚯!以兄弟的说法,我倒是该跪倒在地,膝行而前,哀呼祷告了!真是岂有此理!”
“明白人不说假话,阁下尊姓大名啊?”陶匠问道。
“中甲乙。”简单的三个字,说明不了如何情况。
牛郎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笑道:“甲乙兄弟。我们也算是认识了,现在啊,于阗王买了大伙来。他大人大量,经过这一次生死之战,他呢给大伙自由身了!大伙就不用再费尽心机了,谁想怎么样,自己做主了。想回去的可以马上走,不想回去的。就跟着于阗王到这边到处看看,也行。怎么样。兄弟们?”
这一次大部分又被匈奴人抓住了,自分必死,没想到于阗王竟然跑了来相救,很多人虽然不知就里,却依然觉得此人仁义,有人说道:“回去?我可不想再走一次大漠了!那是找死啊!还是到西域看看吧,说不定可以衣锦还乡!”
他说出了大部分人的心思,即使有一两个人想要马上回去,想想来路的可怕,也咽回去了到嘴边的话,“我们还是跟着于阗王的好!”
经过了晚上一场波折,他们一路上再没有遇见找事的了,许多小股牧人也不再躲避他们,好像都听到了他们赶杀了马贼的事,送上了酒肉、瓜果,让他们大饱口福。这里异样的瓜果菜蔬让一众汉人既新奇,又感慨。不知不觉就到了于阗。
于阗都城是依山而建的一个小小石头城,城门狹仄,城墙不高,城里人已经知道于阗王回来了,都出城迎候,牛角号、筚篥、羊皮鼓都响了起来,人们脸上都喜笑盈盈,一群人穿戴整齐,袍服既不像匈奴人的,也和汉地大为不同,颜色鲜亮,非丝非布;圆顶帽子,插着鲜花,而不是兽尾或羽毛。他们远远地望见于阗王来到,都下了马,跪伏道旁。
于阗王也非常感慨,踢了马一下,马快跑了几步,来到众人跟前,跳下马,扶起最前头的几个人,大伙眼睛都润湿了,脸上却满是笑容,说着什么。牛郎他们也都下了马,静静地等在一旁。
于阗王拉着两个人来到众人跟前,两人年纪不大,神色精悍,穿戴和于阗王差不多,大伙知道身份可能尊贵。于阗王让那两人跪下对牛郎磕头,两人虽然面有不虞,却仍然跪倒,牛郎急忙拦挡,“不要!”
于阗王笑道:“兄弟,你救了我一命,让我这两个兄弟磕头谢过。”
牛郎扭捏着和那两个王子各自跪拜见礼,然后一起跟着于阗王进城。大伙虽然新奇,不过进了城却有些失望,街巷虽然洁净,却非常简陋窄小,两旁石头房舍,没有窗户,顶上苫盖些茅草,有的搭着皮子;还有的竟然是帐幕,牛羊拴在帐幕前面。街上没有买卖的商户,立着不少的武士,没有盔甲,只是因为执着兵器,才让人觉得他们是武士,丢了兵器,和寻常牧人没有两样。让大伙更加以外的是,城里大部分都是男人,没有几个女人,就是有,也是冷若冰霜的样子。
铁匠低声说:“光听说有个女国,没听说还有男国的!”
黑子也奇怪:“该不会女人都被匈奴人抢跑了吧?不然。对了,他们一定害怕咱们是来抢他们的女人的!一定是!”
众人说说笑笑,来到于阗王的王宫。大伙更加失望了:这哪里是王宫啊!简直比寻常人的房屋都不如,回想起一路上他吃喝和大伙一样,睡觉的毡毯也是被老鼠咬烂了不少空洞,他这个大王,可是名实不符的紧!只见四座小小的石头房围成了一个小圈,低矮、黑暗,根本就直腰进不去。而且即使进去了,也撑不几个人就满了。牛郎被于阗王让进了一个房子里。众人就没有进去,在外面站了一街筒。
牛郎和于阗王,还有他两个兄弟,加上两个花白胡子的人。一个小小的石头房就感觉到窄间了。屋里铺着看不出花纹的地毯,想着低矮,里面却不阴暗,也不潮湿。众人坐下,外面一个人端进来几盆瓜果,那人竟然是个汉人!他只是闷头做事,好像没有注意到牛郎的注视,然后摆在各人面前,低头退了出去。
外面也有人拿来了当地的瓜果。大伙蹲着、站着吃了,那些一同回来的于阗勇士陪着大伙,说着话。
一阵马蹄声传来。众人都是一震,汉人们看到于阗人都是脸露笑容,有的青年脸上更是神情奇异,都望向来人的方向,一骑马旋风一般的踏过石板路,“咯打咯打”清脆悦耳;渐渐地来人身影出现了。是个女子,一身的翠蓝。马也是深青色,好像一道蓝色的闪电驰过。近了,众人才看出女子年纪很轻,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稚气未脱,却已出落得清秀美艳,不仅眉目如画,而且矫健超常。于阗人欢呼起来:“小公主回来了!小公主!”
黑子等人眼巴巴的看着小公主来到近前,跳下马,利落非常,马缰绳一扔,冲进了小屋,里面立即响起了脆生生的说话声:“阿爹!你可回来了!马上就给我带人上山,可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于阗王微笑道:“什么人敢气我的小公主?一定是你是你跟人打架了,是不是?还有人能打得过你?哦,对了,这位是我新结拜的兄弟,是他救了我一命,我才能回来见到你们。快来见礼!”
牛郎急忙站起来,脸腾地红了,他还没有见过这么俏皮活泼的女子,事实上,他一直没有资格见什么女子,想媳妇的一群人相互打趣,有人问牛郎:“牛郎,你准备多少钱了?那张大户的仆妇都美得很,只要一万钱!”
牛郎总是摇头,他有时候一年可能存下几十钱,但往往第二年就反倒欠下更多了。一万钱?想想都觉得遥不可及!
“织女,去和阿叔磕头!”于阗王温声说道。
“阿叔?哪个是阿叔?他还没有我高呢,怎么就是我的阿叔了!这两个,哼哼,总是帮着别人欺负我,也不是我阿叔了!”
那两个青年有点尴尬,一个苦笑道:“阿织,你们天天不是打架,就是相互比美玉石,扔进水里多少的好东西!那可都是奴隶拼了命得的。”牛郎听了惊奇,怎么比玉石还扔了,是什么意思?于阗王这个兄弟叫做西山,他另一个兄弟叫做南峰,也和汉地穷乡僻壤之人一样,随便叫个名号,可以分别出不同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