樗里疾从芈妃突然来访,而且发现她是那么地谦恭和客气,已经猜到了她大概是无端不登门,不是天大的事情,她犯不着自己大老远地跑到樗里来拜访于自己的。
樗里疾沉住了气,他先给芈妃问了一个安:“嫂夫人光临敝府,蓬荜生辉。君兄和嫂夫人近来都安好吧。臣弟身染小疴,有段时间没有上朝,未能及时向君兄和嫂夫人问安了。”
樗里疾确实是有十来天没有去上朝,他向君兄赢驷告了假,说自己身体的旧胃病复发,总感到肚子里不舒服,茶饭不思,所以要在家里休养一段时间。
樗里疾打小身体确有胃病,但是也是一个慢『性』的将养的陈疾,说大就大,说小就小。如今,这个沉疴反而成了他躲避清静的一个很好的理由。朝中之事,如若需要之时,他当然是当仁不让。但是,如果涉及到争斗,樗里疾聪明地避祸在家。
他当然有时也难免觉得憋屈,觉得清冷孤寂,心怀无人能解。但是他再想想那兄弟或父子相争于君位,兄弟、父子相残的悲剧,又庆幸自己能看得明白,不会轻易地让赢驷嫉恨于己,在秦国还能保持一个相对稳定安全的地位。[]合纵连横495
樗里疾以胃病而告假,其实他也没有闲在家里,他趁着君兄赢驷沉湎于渑池战场暂时的胜利,顾不上他这个反对出兵的弟弟之时,帮助张仪迎娶了秦国宗室女子嬴汐为妻。
樗里疾热心于此事,多半是出于对张仪的感激,感谢他在安邑之战,暗中出了主意,点破了秦军的出路,他自己才得以率领危难中的秦军全身而退。
当然,从于公而言,樗里疾也认为秦国应该留住张仪。樗里疾仔细地思考过所谓的合纵连横方略,这事关天下的走势,看似好像小孩子玩游戏一般分分合合,但是如果放手不管,任由形势由苏秦主导,一旦局势大成,秦国将陷于极度被动之中。
这层隐忧也是樗里疾决心挽留张仪的重要原因。樗里疾不似赢驷那么断然决然的,觉得苏秦的合纵连横幼稚,就置之如破席。樗里疾自有心思缜密的一面,内心也谦和得多。
芈八子不知樗里疾这段时间所作所为,她此刻也不关心他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所以才躲着不去上朝,对于她而言,丈夫赢驷目前的愁困才是天大的难题。她本来就是一个不甘于在后宫中作男人贴身宠妻的小女人。
她的心一想到朝廷的政务,就不由得怦怦『乱』跳,心绪也很是激动,内心充满着渴望,简直不可自抑。然而,自己毕竟是一个从楚国嫁过来的非秦室嫡系的外姓女子,在秦国举目无亲,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成为后宫之中,爵位仅仅次于君后的“八子”,实属不易。
后宫之中比较那战场,凶险程度只能是远远超过,而非弱于作战。不过战场上是明刀明枪地争夺,而后宫之中却是暗『潮』汹涌,令人防不胜防。一旦稍有疏忽或差池,当然就会轻则被打入冷宫之中作劳役的囚女,重则当即处死。
这种凶险自然是战场上都比之不及的。千古以来,能快乐而顺当地在宫中走到头的女人又有几个!
芈八子忧心于丈夫的愁绪难解,也关心着秦国的安危,她在此危急的关头,捺不住自己,亲自出来寻求解困之道。这不定又会引起多少人的嫉妒或闲话,她心中自然已料到这些不利因素,可是若如让她眼睁睁地看着局势越来越不利,她又岂能甘心?
芈八子向樗里疾说道:“疾弟身体一向不是很好,你也要多注意调养才好。我今日前来府上,也是想向疾弟问问身体的情况,顺便也要请求你帮我劝解一下你的兄长。”
樗里疾听罢芈八子的问候,回道:“多谢嫂夫人牵挂,劳你大老远地出宫来探访,弟弟心中深感愧疚不安。”
樗里疾嘴里客套着,与芈八子寒暄,其实他心里早想到了:“芈妃所谓的探望是假,有事相求于我才是真,否则,以你芈八子和我那位君兄的心肠,哪里会无缘无故地关心起我的死活来了!”
芈八子不是喜欢遮遮掩掩的女人,她见樗里疾迟迟不肯把话题引到朝政之事上,她就干脆直说了:“我今日前来府中是要问计于疾弟,你兄长现在忧虑于渑池的战事,已经两天没有正经吃饭了,他把自己关在寝殿之中,一直不肯出来,自己一个人在殿中辗转徘徊,长吁短叹。”
樗里疾因最近忙着给张仪的婚事当媒人,也帮着张仪张罗婚姻的典礼,所以对渑池的战事没有特意地『操』心,他还以为渑池之战秦军尚且处于有利局面呢。他心想:“即便是战事不利,大不过是秦军撤回到函谷关以内不就完结了吗?”
但是,现在君兄赢驷竟然为此而寝食难安,这大大出乎樗里疾的意料。他急忙问芈八子道:“请恕臣弟愚钝,那渑池战局大大不利于我秦军了吗?君兄何故如此忧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