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度回廊,厅堂游走需半天,府里山水有相逢,在西南道要说什么最多?非石头莫属,各种各样的石头都有,奇山怪石被达官贵人们花着大力气搬到了自家府邸里装点门面。
而在田府就有这么块高足有一丈宽两丈七尺的花岗石,这块石头被熟练的工匠打磨掉四角棱角,然后削去多余的部分之后这块石头便被摆放在了田府中廊,既当做屏风,又当做雅俗共赏的物件,上面勾勒着一副壁画,题名为锦绣山河。
锦绣山河四字是田辛题写,然后又石匠使用精巧的手段临摹上去,四字大气磅礴,其中也能望出来这位云州令尹的胆魄格局是不小的那种。
石上壁画便稀松平常了些,都是些外面能见的山山水水,当初这些就是照搬泉阳城外三七坡景色雕刻的,不过因为田辛题字之后这锦绣山河碑便要清贵了许多。
田辛并未故作清贫,大正几十年前曾有位士子写了一篇答辩:有两任县官,其中一任县官不贪钱财却无能无干,导致其治下民不聊生,百姓苦不堪言,而另外一任县官贪污受贿却有真才实干,将境内治理得井井有条,百姓安居乐意。
若是说让人选择,是应该选那位无能县官的不贪清官呢还是要那位拥有真才实学的贪官呢?
当年朝廷鲜明的分为两派,而田辛就是坚定的选择了后者,在他看来官员贪念权财并不可怕,只要你能让百姓安居,让朝廷安稳便是好官,而一个平庸无能只知道博取清官名头的好官于国于家都是祸患。
所以田辛在成了云州令尹之后,大肆挥霍钱财修建了这座田府,至于在城中央的那座令尹府就更为辉煌。
今日田府来了个身着浅色襦裙的婢女模样的女孩,她拿着门环轻轻敲响了偏门,门房听见了动静开了门来,一眼就认出了是朱家二姑娘身边的丫鬟霜儿。
朱家二姑娘和自家老爷关系颇深,多次前来府上拜访过,一来二去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自然也认识了霜儿。
田府的门房有着七八人,开门的是年纪最大的一个,得有古稀之年了,他很是和蔼,是田辛在当年上任云州令尹的时候路上遇见的位乞丐,见他可怜便带着一同到了泉阳城来。
老门房和颜悦色的对霜儿说道:“霜儿,你不在你家小姐身边怎么跑这边来了?还跑得满脑袋的汗,有什么急事也慢些跑小心摔了。”
说着话的时候老门房已经从兜里拿出了块黄帕子替霜儿擦掉额头上的汗,眼神很是温柔。门房有时候就想,要是那年他那老来才得的女儿没被饿死的话,应该也有霜儿这么大了。
霜儿喘了口气才说道:“小姐让我来找田大人,钟伯,田大人在没有啊?”
“在,我带你去。”
姓钟却没有名字的老人拉着霜儿的手进了田府,心里脸上都挂着笑。
云州田辛不论他到底是不是有做主西南道的野心,但他的确是让云州再无人因吃不上一粒米而饿死,也让如钟伯这样的无家可归的人能活下来,并且有温饱。
田辛此时此刻正在书房,临窗而作,此前阳光太大竟然照了部分进来让他觉着刺眼,所以他就扯下了帘子遮住点太阳。
“这苏坡倒是有些本事,能写出这样一份十三策来,若真依照他所写的一策一策的实行下去,赫州飞腾指日可待。”田辛左手拿书,右手抬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叶是尖青。
至于他所看的书并未是看里面的内容,而是望书中夹杂着的几页纸,这是赫州那边的人送过来的关于苏坡所撰写的针对赫州当下局势以及未来计策的十三策,今早上才刚到。
好几年过去了,田辛早就不是当时初到西南道的萌芽,现在他已是棵参天大树,攀枝错节,树根遥远到长在赫州土壤上。
苏坡所撰写的十三策并未说给任何人听,而且现在也都还没有开始正式实施,田辛赶在此前就得到了这些看来他在苏坡身边必定安排着的有人。
粗略看了遍,田辛便放下了书,反正无论知道不知道,现在赫州那边只要凌衍还在一天他就不能做任何捣乱的手脚。
突然,田辛听见书房外面有脚步声传来,他皱了下眉头,田府谁都知道田辛有个习惯,只要他在书房的时候院子里一个人都不许留,而且不许外人前来打扰,哪怕是夫人都不行。
田辛拨开帘子往外看了看,是老门房和朱芸身边的婢女霜儿。
“她来做什么?”田辛疑惑,对于朱芸这个女人他自然没有外界人以为的喜欢,不过对于朱芸他确实是有着感激,若非她当年竭力说服朱家支持自己,云州也不会那么快被自己掌握,或者现在自己都还是一抔黄土了呢。
老门房轻轻叩响房门,讲:“老爷,朱小姐的婢女霜儿说是有要事和老爷讲。”
进屋之后,霜儿原封原样的将朱芸说的话重复了一遍,随后她就急忙告辞了。
等后来,霜儿急促的走进朱芸身边,面带紧张说“小姐,那半袋尖青并未在抽屉里啊,霜儿找了好大功夫都没找到。”
朱芸先是不高兴地哼了声,随后又突然恍然大悟说是忘了那半袋尖青是被她大哥拿了去,她挥斥霜儿出去后就忙对凌衍道歉。
凌衍起身表示并无什么关系,既然茶水都没喝上一口那也再没待下去的必要了,随后他和断水流在朱芸护送下出了冰魅阁,断水流在他和朱芸讲话的功夫脸上就扑满了胭脂,这小屁孩自个去招惹的怪不了谁,凌衍瞧着觉得好笑。
这和尚是一点和尚模样都没有,这老板朱芸说话谎话连篇的模样倒真的是商人,重新走在烟云路上的时候凌衍叹了口气,这次凑巧负气来云州和田辛作对赢面是小得很啊。
两边算盘都打响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