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舅笑着说:“这婆娘,有什么悄悄话要和玄子说,还非得背过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老实交代”!
“你出去就是了,怎么着我这一病敢不听我话了?你就留意着,小心我和你离婚”,舅妈故意瞪起眼,盯着他。舅舅露出无奈的表情,放下手里的苹果拉着林屹往出走,说:“得,我出去还不行吗,你是老大,谁敢惹”。
林屹和我舅舅出去后,病房的门关了起来,一时间安静到了极点。
我并不想和她单独聊天,没什么好聊的,我和我舅妈,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想了好一会,我都是傻站在她面前,一点都不想不吭声。
我可以借给她钱,但是不代表我心里原谅了她。钱这东西,其实最不值什么,却总是让人觉得,它很重要,在我看来,是人出了问题,才把钱太当一回事。
人是讲感情的,为了感情放弃金钱是对的,可为了金钱放弃感情,就太愚昧了点,可大多数世人却宁愿愚昧,也要把钱放在心里第一位。
病房里静悄悄的,我没有打破安静的必要,更没有打破的想法。
舅妈看着我,伸出手拍拍她身边空出来的位置,“玄子,你坐”,我看看舅妈旁边那床边空出来的位置,犹豫着说:“我就不坐了吧,该说什么,简略说几句,你得好好休息”,其实我想和她说,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话到嘴边又改了口。
“坐吧,坐下来听我慢慢跟你说”,舅妈眼睛里的坚持让我觉得无法拒绝,只好坐了过去。
她拉着我手,拍了又拍,别过脸思索了一会,又转过头来,一脸歉意的看着我。
我被她这样的动作和表情弄懵了,疑惑的看着她。
舅妈浅浅一笑,说:“玄子,还记得当初我把你从我家赶出去的事吧”。
我没说话,只点了点头,这事我一辈子也忘不了,扫地出门的感觉真的是可以让人永久记着的,我长这么大,被人赶出去有且仅有那么一次,而且赶我出去的人还是我的舅舅和舅妈,想起她拿着扫帚把我往出赶的情景,我就觉得自己在他们眼里就是一垃圾,想怎么扔怎么扔,至于我会怎么样,会怎么难受,会怎么伤心,全和他们无关,他们只是扔了一垃圾而已。
“我知道,这么多年,你肯定为这事记恨着我和你舅舅”,舅妈说到这里看着我,停了下来。
我确实记恨过,我每次想起我舅舅伸出手掌跟我说,我把钱借给你指望你拿什么还?这句话让我对他恨的牙痒痒,真想一口咬他的手掌,三百块而已,我怎么就还不起了?
再说,他们夫妻两人可以质疑我没还钱的能力,也可以直接不借给我钱,可他任由他老婆把我赶出家门,这又怎么说?我只是没了父亲疯了母亲而已,我还没死呢!
以前的事经不起细想,每回想起就觉得难受的几乎要窒息,到今天都是这样。
我摇摇头打断自己回想过去的事情,看着眼前的舅妈,我真不知道我该如何再恨她。
她让我想到,人在疾病面前真的太脆弱,一个人即使再讨厌再跋扈再不讲道理,或者再漂亮再善良再温柔,一旦病了都一个样,只是一个生了病的可怜虫。
尤其我舅妈这样的,没病时那样的要强,时时在村里力争比人活得强,现在这一病,浑身虚弱无力,脸色苍白中透着黄,病得好像我随手打她一下,她就能没了呼吸一样。
看着眼前这个去了一半生机,毫无精力的她,我心里莫名就觉得,那些恨突然就好像无从恨起了一样,没了根源,凭空不见了。
说到底,我还是心软了,也觉得心酸了,人再努力,再厉害,在疾病和灾难面前,平等而渺小,还卑微不堪。
没钱了没饭吃了,可以跟人借,甚至可以去祈求别人的施舍,可若是遇上灾难和疾病了,能求得了谁?这时候,就算是卑微的祈求都无处可用。
我淡淡地和舅妈说:“都过去了”,其实没过去,但也只是在我心里了,我面对一个被绝症折磨的女人,真的说不出太狠心的话。
“过去了就好。舅妈和你说,别怪你舅舅,当初的事,都怪我。
你爸去世后,你妈也疯了,你舅知道后就决定要帮你,可那时正好赶上我妈生病,我把钱全拿去了,身边的钱就只够王成当时上初二用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