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了要早些过去母亲那边也都准备好了,但等主仆临行之前,却正好碰见任成林带着东西过来。徐善然便请自家哥哥进屋坐下,绿鹦在一旁尽管心急火燎的,但见着自家姑娘如此不当一回事,也只能生生按捺焦急,转出去亲自守着门,又叫小丫头泡茶水去。
任成林早早没有了父亲,眉高眼低看得厉害,现在也是刚一进院子就发现了徐善然是一副外出的打扮,不由问,“妹妹,你待会是不是要出去,如果你现在有事,我回头再找时间和你说也是一样的。”
徐善然一笑:“没什么大事,哥哥宽坐吧。真有了大事也不急在这一时两刻。”
任成林一想也有道理,自家七岁的妹妹能有什么非赶去不可的大事?便将自外头买回来的一匣子点心拿出来放在桌上:“这是我在外头的太和楼里买到的现做薄荷饼与松黄糕,味道还正,妹妹满吃一口,若感觉还行,下次我再带回来。”
以上一系列话全是为了将接下去的事情遮掩一二,任成林一边糊弄着也不知道是谁,一边悄悄从匣子底下抽出一个蓝皮线状小册子,做贼一般用袖子遮了递给徐善然。
徐善然颇有些说不出的好笑:现下屋子里就他们两个,任成林这一举动只怕不是掩别人的耳朵,是在掩自己的耳朵,到底是年纪还小,一开始却不过面子做了,后来明知这事做下去要不好,也咬牙硬撑着,硬撑的同时呢却又要糊弄些遮掩的东西来骗骗自己。
这对方心里的转折虽说稚嫩又纠结了些,但徐善然并不讨厌,反而还有些愉快与怀念。
若时间能定格于此,人能只天真无邪的活在幼年,最大的烦恼不过饭食不满意钗子不漂亮,该有多好?
但人永不可能胜过时间。
这样的话,退后一步,让身旁在意的人过得安安稳稳,最大的烦恼不过饭食不满意钗子不漂亮,也足够叫人愉快了。
各种想法的转折也不过一闪念间,在小册子递到面前的时候,徐善然已经接了册子,翻开阅览。
现下时候,任成林的想法确实正如徐善然所观察到的一样,一方面觉得自己和徐善然做的好像越来越有点了不得了,一方面又实在说不出结束的话,便只能咬牙硬撑。至于那掩耳盗铃之事倒并非他有意为之,只是心里忐忑着,面上功夫又不到家,手下就自然而然地做出了相应的举动。
两人说话的间隙里,外头的小丫头已经泡好了茶,由绿鹦亲自端着进来,因知道徐善然的习惯,也不留下,将东西放下了就再走出去拿了小杌子坐在门旁看着。
徐善然阅读的速度并不慢。
任成林不过在旁边稍等了一会,坐在桌旁的徐善然已经翻了小半本。他看自家妹妹似乎有心在这时间里将东西全部看完,便说:“这几日来的消息差不多都在这里边了;我想着虽说我们舍了粥,也不好直愣愣地上去就问你有什么消息,就特意找能说会道的人在那边分粥,又在天气不好的时候让那些看上去有病有痛的进屋里休息,这样一来二去,那些人和我们也熟了,各种各样的话题也就多了。不过这样的得来的消息大多都是没有用处的,我整理了好些时候也就得出十来条看上去还有点意思值得告诉妹妹的……没想到今天来了一个奇怪的老乞丐,熟门熟路地就坐进了屋里,等我到的时候又和我说了一通话——”
徐善然还看着书,只笑了笑:“这世上怎么会只有我们两个人晓得用乞丐探消息呢?”
任成林有些不好意思,但又颇为担忧:“若他为多方提供消息,那我们岂不是暴露了?”
“哦,我们探了什么消息?”徐善然反问。
“……嗯?”任成林一呆。
“我没有说过要探什么消息,哥哥你也只是和人闲聊吧?可有明确的方向喜好?可有指定什么人去找什么消息?”徐善然问。
“这……”任成林自然答不上来,他办这事是为了徐善然,现在还不明白徐善然所做有何意义呢,当然更不可能自己再私下添砖加瓦搞些什么,“自然没有。”
“别人或许觉得不对劲,但既然我们自己都没有目的,他们就定然猜不出来我们的目的。”徐善然说,“纵然哥哥你做的事引人注意了,等他下功夫去查却查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之后,也会放手的。”
原来如此。任成林想,又不由问:“那妹妹你可有特别想要知道的消息?”
“当然有。”徐善然说,她一边说话,一边并不停止阅读。
咦?任成林以为应当是没有的:“那为什么不告诉我让我特意去注意……?”
“我现在不过纤纤弱质,若真出了事,可叫谁来保护哥哥你?”徐善然笑道。
这话太过俏皮,任成林一听也笑了,笑过之后再接话都轻松许多:“哪能叫妹妹你来保护我!不过我们这样漫无目的的收集消息,岂不是没什么用处?”
“谁说没有用处?”徐善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