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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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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兵荒马乱的冬日在南书城实属少见,当有人终于在树杈间的一抹新绿里发现早春的痕迹时,他们突然庆幸自己能够安然无恙地活过这个冬天。

与此同时,两方阵营间的对立越来越明显,只是在这样的情境下,似乎越来越少的人相信学生会的能力,学生会的威信像这个冬天的温度一样,大大地降低了,虽然天气渐渐回暖,可这里的人数,却始终没有上升的趋势。

而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红衣,却愈发的张扬,兴风作浪,在每一处留下自己的足迹,以至于到现在,谁听到这俩个字,便是闻风丧胆,仓皇而逃了。这座城市就这样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传说,那些人心里埋葬的火药,终有一天,即将爆发了。

只是苏慕歌听说了这个消息的时候,却不着痕迹地笑了一笑,继续监视着周旋的训练。

她突然想起那一天,她发现蓝琳的装扮之后的疑问,“为什么要假扮红衣?”

她说什么来着?哦,她说,红衣之所以有这么大的能耐,与她背后的组织绝对脱不了干系,而她也绝对不是最后的决策者。

总而言之,她背后有人。

也就是那时候苏慕歌才明白蓝琳的心计,假扮红衣,势必会引起敌方的注意,而比这个更好的结果,就是让他们之间互相猜忌。只有乱了他们的阵脚,红衣才不会有暗处的优势,也更加容易暴露。蓝琳那个心机女啊,没想到自己默默地做了那么多事,只是令苏慕歌感到毛骨悚然的是,她竟然借这件事试探自己和阿丘。

蓝琳她,有打从心里相信的人吗?

这一切,又是不是苏烨造成的呢?

她不知道。

“好累啊!我能休息会不?”阿丘苦逼的声音传入耳里,苏慕歌这才回过神来,看着满头大汗的周旋累趴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直喘着粗气。周旋现在与当初相比,已经是男大十八变了,原本的细胳膊细腿已经完全长成了硬邦邦给的肌肉,下颚的骨骼塑成了完美的弧度,甚至留着些许青色的胡茬,更显成熟。

除了那清澈的大眼睛里透着的无辜,她真的以为她已经完成了惊人的蜕变。

苏慕歌若有所思地俯视着他,许久才歪着脑袋说道:“训练结束了,你以后不用再这样练习了。”

“什么!”周旋一下子坐直了身体,他眼前一亮,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以为自己听错了。

只是这时候苏慕歌却蹲了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同情地说道:“你想多了,我是说,换一种更热血的模式而已。”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空旷的练习室里,不时传来周旋叫苦连天的声音。

“你是娘炮吗?动作再有力一点!”

“哈!”周旋一个腾空反抡踢,掀起空气里凛冽的风声,落地时大地的震动更是吓得旁人一屁股跌倒在地。

“速度,我要的是速度!再快一点!”

“呵!”

此时阿丘正提着一大袋吃的走近这里,突然听见青天白日里一声怒号,他心下一紧,还以为她们俩发生了什么事情,立即快步上前,没想到却在门口看到这样的情景。

周旋一脚凌空劈下,下面就是苏慕歌的脑门,千钧一发之际,苏慕歌一个侧身,轻巧地躲了过去,嘴里却不满地嚷道:“我说快一点,再快一点!打我!快打我!”

这又是哪门子训练?阿丘不由得感到纳闷,虽说他一直很惊奇于苏慕歌如何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把周旋养的如此粗壮,但是今天突然看见他们这种新奇的教学模式,还是十分的不解。

也难怪,他毕竟没有学过一句谚语,叫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只是这位“周瑜”,也太没用了些,竟然一下都没有打到。

等到最后,苏慕歌实在忍无可忍,只觉得自己一番心血都泡汤了,睁着眼睛倒在地上,两眼直直地望着天花板,用沉默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阿丘没有见过苏慕歌无计可施的样子,这时候终于见到了,瞬间觉得此身无憾了。他走了进去,招呼俩人,“快来吃东西了!周旋,厉害!”他说着朝着他竖了个大拇指,但是看在周旋眼里,总觉得那笑容有些怪怪的。

一听到有东西吃,苏慕歌这才察觉到自己已经饿得肚子咕咕叫了,一个扑腾越到食物旁边,抓起一个汉堡就往嘴里塞。

阿丘嫌弃地看着她,“我记得你早上吃很多啊,这么快就饿了?”

“我是陪练!”苏慕歌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嘴巴鼓鼓地抗议。突然,她看着阿丘,一个眼神从眼里略过,却足以让阿丘背后发毛。果然,苏慕歌突然夺过周旋手里的吃的,将他身子往前一推,“阿丘,你来的真是太及时了,这样,你打他,死命的打!”

阿丘的眸子落到了她的身上,不明白她什么意思,眼睛却在说:“你没病吧!”

这也不怪他,毕竟那天晚上发生的事,苏慕歌深觉自己知道就已经足够,并没有打算有意地把这件事情告诉其他人。他们自己发现最好,他们没发现,她也只会把这个秘密烂在心里。她知道,现在这样的形势,被别人知道自己的身体竟然有这样的功能,最后只会落得个腹背受敌,只能是有弊无利。

只是对于周旋,自从那一晚之后,他就一直没有这样惊人的爆发力。

是时候,要催一催了。

而另一边,张然熙一个人坐在昏暗的小黑屋里,她的表情隐在一片黑暗里,一身红衣纵是在凄冷的黑夜也是鲜艳如火。

她只是想着,似乎最近,苏慕歌干什么都背着自己,每一次借口找她玩,她总是以各种理由推掉。她是发现了什么端倪吗?还是,她根本就不信任自己?

一想到这里,她只觉得有什么揪着自己的心,竟无端的难受起来。

只是自己有什么资格难受呢?试问她又何时付出过自己的真心?

张然熙不知道这样的生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只记得那时候,她的童年没有洋娃娃,没有皮筋,也没有任何的朋友,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她能够见到的人,只剩下她那长年冰冷着一张脸的父亲,以及她的老师,那个沉默寡言的女人。

她教她调香。

调香啊调香,从此她的生活就被浸泡在了各种让她作呕的香气里。浓郁的,淡雅的,端庄的,扑朔迷离的。各种各样的香气包裹着她,并逐渐笼罩了她的心。

开始的时候,她只把这件事当作一个有趣的游戏,认为这是自己那位陌生的父亲赠与自己的最好的礼物,直到后来,她终于发现,其实自己,是大错特错了。因为她的父亲没有告诉她,这样的香气,可以杀人。

她第一次看见那些人迷失在这些醉人的香气的时候,也看见黑色的血液从他们的鼻孔、嘴巴里流了出来,鲜血汇聚成了黑色的河流。她怕得捂上了眼睛,却还是听见了自己的父亲无情的话语,他说:“你以后,要学会这样杀人。”

杀人啊,她以为这样的事情离自己很远,因为她一直在抗拒。

从那时起,她突然觉得,调香原来是件很可怕的事,只是她每次看见自己的老师平淡的眉眼以及含笑的嘴角,才觉得稍稍安心下来。

老师不会讲话,却对自己很好,至少她不会强迫自己做她不愿意做的事。

那就永远跟在老师的身后吧,这样挺好。那时的她,这样幼稚地想着。

直到,那一天,她的父亲捏着她的下巴,沉沉的声音将她压入谷底,“你,和你的老师,只能活一个。这是最后的考试。”

再之后,她们俩人被关在小黑屋里,她瑟缩在墙角。那时,瘦弱幼小的她这样想着,或许活不过今天了吧,自己怎么可能斗得过自己的老师,她睁大眼睛,看着自己最亲爱的长辈一步步向她走来,她几乎失声尖叫,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面前的她,她的老师突然直挺挺地倒了下来。

张然熙惊慌失措地接过她,那是她第一次觉得老师这样轻,就像是薄薄的纸片,她的老师伸出枯槁的手指,常年的实验,早已经磨坏了她的皮肤,伤痕累累的手摩擦着自己的脸,手上的老茧刺得她生疼。

她也记得老师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

“然熙,以后的路,你要自己走下去了。”

那时她才十岁,满满的惊恐让她无心揣摩这句话的意思,直到许多年之后,她成了训练有素的杀手,她成功地伪装着自己,她在调香方面的成就甚至超越了自己的老师,她终于明白,她的老师,宁愿放弃自己的生命,也不愿意害她。

从此她更加苛刻地对待自己,因为她明白,自己身上肩负的,也有老师对她的期待。

只是现在,她第一次开始辨不清未来的方向,这样做,真的对吗?

然而,现实却没有给她足够思考的时间,不一会儿,房间的门打开,一群全副武装的人站在门口,他们戴着笨重的防毒面具,面无表情地看着坐在中央的张然熙,为首的人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成功了吗?”

张然熙看着人群背后刺眼的日光,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摊开,沾染上指痕的小小的玻璃瓶里,绽放着绚烂的七彩的烟花。

手中的手机啪的一声落在地上,苏慕歌只觉得如遭晴天霹雳,脑海里浮现出明信片上的话,这时掉在地上的手机突然又发出刺耳的尖叫。

忽明忽暗的屏幕上并未显示出号码,苏慕歌接过电话,耳旁是熟悉的尖锐的笑声,苏慕歌一凛,“你到底想怎么样?”

“苏慕歌,你也有惊慌的时候吗?”虽然是张然熙的声音,听在她的耳里却与地狱的修罗无异,“不过,现在是你欠我一个人情哦。”

还没有等苏慕歌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手机里只剩下嘟嘟嘟的声响,无疑是那边掐断了电话。苏慕歌合上手机盖,将它紧紧握在手中,紧抿着嘴,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此时阿丘正冷静地观察着关押张然熙的监牢外倒着的俩个看守,企图寻找着一丝蛛丝马迹。只是很奇怪,浑身冰冷的俩个人身上并没有什么致命的伤口,只是面目狰狞,似乎在极度的痛苦中断了气,地面也很干净,雪地里没有其他的脚印,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很快就到了晚上,众人依旧没有张然熙的音讯,只是阿丘却从酒吧里获得了让他震惊的消息。所以,现在他冷漠地看着面前的苏慕歌,久久不发一言。四周沉默得可怕,连周旋都没有见过阿丘这幅模样,瑟缩在一旁,不敢讲一句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慕歌终于忍不住了,小声抱怨,“搞得是我的错一样。”

耳尖的阿丘还是一字不漏地把她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她不解释还好,她一出声,阿丘心里的火山瞬间爆发,他猛地一拍桌子,大步走到苏慕歌的身前,猛烈地摇晃着她的肩膀,“麻烦你有点脑子,你知不知道神秘少女有多恐怖?程宏也是你惹得起吗,亏你是然熙的好朋友,你不知道你现在是把她往火炕里推吗?如果她有什么事,你良心过的去吗?”

苏慕歌被他骂得一愣一愣的,周旋也觉得阿丘的话说的有些重了,刚想起身把他拉开,苏慕歌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她,她上辈子这辈子什么时候被人这样说过,阿丘的一番话已经重重地压在了她的底线上。她也来了气,双手叉腰,那气势一点儿也不甘示弱,“所以是要把程宏交给你们学生会吗?你别忘了,余中建是怎么死的,然熙又是怎样不知所踪的?你到现在还觉得学生会无所不能吗?我告诉你,属于它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南书城早就已经不受控制了!”

“你...”阿丘刚想反驳,却突然词穷,苏慕歌说的不无道理,自从神秘少女出现之后,学生会的威信大大降低,各方势力已经蠢蠢欲动,蓝琳却又在这时候离开了南书城,齐修又是个不管事的,所有的重担似乎都落在他的身上,他早已经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他怎么能不急火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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