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泪水沾染了他的衣襟。这样的和睦相处,本来是她最想要的,可是忽然间,她竟是有些不敢接受他的示好。
因为他的好,会让她有负罪感。
她心口的疼越发剧烈,身子不禁轻颤起来。他当即察觉出异样,急切地问:“无双,你怎么了?”
“没事。”她摇摇头,并没有告诉他,她再次毒发了。
十二个时辰内,她毒发两次,而两次都是因为觉得愧对于皇甫睿渊……
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难道这蛊毒是因为她的情绪剧烈,所以才发作?
越是这般,她越是不能告诉他。若是他知道,她为皇甫睿渊至此,怕是会恨她。
他只是微一沉默,便弯身抱起了她。她的身体忽然腾空,一惊,环住他的脖颈。
他目视前方,阔步向楼梯走了去,没有再多问。
两人之间似乎有着这样一种默契,他们从来不会太深的过问对方的事情。
后来,凌无双才明白,那是因为他们心底的秘密都太多,都害怕对方的探知。
翾国。
巍峨的宫殿沐浴在夜色中,透着几分空旷和寂寥。
这座后宫里,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热闹过了。
帝王凌灏离专宠皇后,用强硬的手段抑制着后宫的争宠,为他的妻与子营造了一片安逸。
只是,如今战乱起,又有几人能不惶恐?
而今夜的凌灏离似乎尤为沉默,一个人坐在冰冷的御书房中,隐在暮色里,不知在想什么。
“吱呀——”
御书房的门被推开,皇后颜若歆放轻脚步,走了进来。
他没有动,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
颜若歆缓步走到他的身边,关切地问:“阿离,怎么了?”
他轻舒一口气,抱住她的腰身,将脸埋在她的胸口,声音沉痛地回:“太后薨世了。”
“太后薨世了?”她震惊不已,“怎么会……”
即便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她还是没有办法平静地面对这事。
凌灏离直起身,继续道:“听说是被人下了毒去的,到拓跋皇宫门前的时候,是无双第一个发现太后薨世的。”
“那无双……”她不忍往下再说,凌无双的痛可想而知。她不禁怒了,“到底是谁下此毒手?”
“拓跋飏话里话外的意思,怀疑是皇甫睿渊下的手,只是苦无证据,不能直言罢了。”凌灏离拉着她,在自己的腿上坐下。
“睿渊不会这么做。”颜若歆的语气肯定,又好似怕没有说服力,便又分析道:“不管睿渊有多大的野心,但他爱无双的心是真的。他是断然不会杀了太后,换无双的一生不谅解。”
“哦?那依歆儿看,这事是谁所为?”凌灏离饶有兴致地问,对于颜若歆对皇甫睿渊的维护,他并不恼怒。
夫妻间,本就该如此相互信任。
“搞不好这事是为了挑拨三国之间的关系。若是睿渊收到消息,定然会认为是拓跋飏有心陷害他,届时他与拓跋飏之间的仇恨也就更深了。”颜若歆冷静的分析道。
“若是如此说,受益最大的岂不是翾国了?”凌灏离幽深的眸子在暗夜里闪着暗晦不明的光。
“你的意思……”颜若歆忽然明白了些什么,却不敢往下再说,“希望不是你想的那般,要不然无双一定会很受伤。”
“朕也希望不是我猜的这般。”他又紧了紧怀抱,在她的颈窝处使劲的深吸一口气。她的气息,总是能让他的心安稳。
“太后的遗体什么时候到?”颜若歆伤痛地问。
“大概还需要半个月。”凌灏离回。
“你打算公布太后遇刺的消息吗?”她不喜欢打仗,不希望总是有人为了战争和阴谋送掉性命。
“歆儿,朕必须公布消息。”他有些愧疚地说,毕竟显国是她的故土。
“我明白,若是你不公布,最后消息还是走漏了,届时定然会人心惶惶,被万民指责你不孝。”她是他的妻,是以,她理解他所有的苦处。
可是,消息公布后的局面,却是她不想看到的。
“若是消息公布了,翾国上下必然会视显国人为眼中钉,两国只怕短期内,再无可能和平了。即便皇甫睿渊收兵,朕也必须为太后报仇。”凌灏离低低的声音洒在她的耳畔,带着沉重。
这些话告诉她,虽然会让她难受很久。但是,他们是夫妻,必须坦诚相对。
颜若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我明白。”
“歆儿,别难过,朕如今虽然不能帮你做些什么。但朕可以答应你,若是翾国有幸打胜,朕必不会伤及显国百姓和你的亲人。”他郑重的承诺。
她闻言,涩然地笑了笑,她又怎么会不明白,战乱的局面并不会因为凌灏离的退让而结束呢!
更何况,他亦是个有野心的帝王。而如今,更是有了可以推动他野心的理由——为母报仇。
是以,不管他多爱她,这个承诺都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她也渴望和平,也不希望他与显国针锋相对,非要拼个你死我活。可是,她除了是显国的公主,她更是他的妻子,若是她哪一方都帮不上,倒不如学会宽容和理解。
这天下,百年来本就是如此。
每个野心勃勃的帝王都渴望一统天下。就如这后宫的女人都希望可以独占帝王的爱一样。
“阿离,我明白你的难处,你放手去做吧。我不会阻碍你,也不会怪你。”这是她作为一个妻子该给他的支持。
“歆儿,谢谢你。”他感激地说。
若是她在这个时候与他闹,他的处境可想而知。
“傻瓜。谢什么,我们是夫妻。”她对他笑笑,从他的怀中起身,“走吧。夜深了,我们回家休息。”
“好,我们回家。”
凌灏离微笑着起身,牵着她的手,一起向御书房外走去。
这深宫很大,很空旷,但有了她的陪伴,他再也不觉得寂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