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云兮心底一凉,揪住他的衣衫,脸色煞白:“去哪里?”她下意识地摇头:“不,我不去!我要和你在一起。”
殷凌澜微微一笑,伸手拂过她的发,深眸中是少见的缠绵缱绻:“傻子,你在这里我怎么能安心?我将你送到一个安全的所在,然后救出卫国公,再联合你的大哥逼迫慕容修交出解药。”
他说条条清晰。卫云兮终于安心,她柔柔一笑:“那你什么时候去呢?”
“等此间事了,我一定去。”殷凌澜话音落下。卫云兮看着他笃定的深眸,心中的巨石终于放下。原来他都有了计较。
“好。”她嫣然一笑,眉眼弯弯。笑意驱散了她多日的烦恼,笑容美得不可方物。
“哗啦”一声,两人被一旁的声响惊扰,卫云兮回头,看见挽真正七手八脚地扶好碗筷。她头低低的,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挽真,你怎么了?”卫云兮问道。
“没……没什么……我笨手笨脚的……”挽真低着头整理桌上的狼藉,可是她越忙越乱,干脆一推碗筷,转身就走:“我也走了,我去看看华泉。”
卫云兮疑惑地看着她仓皇离开的身影,正要问。殷凌澜已把筷子放在她的手中,淡淡道:“吃吧。我饿了。”
卫云兮只能收回心思,对他温柔一笑。
挽真仓皇到了廊下,看着花厅中烛火明亮,一对璧人相视而笑。这样美好……她慢慢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哭有什么用?你能说服公子改变主意么?”不知什么时候华泉已到了她的身边。
挽真胡乱擦了一把眼泪,站起身来,凝声道:“对公子重要的人,就是我挽真一辈子要保护的人。我不会劝公子改变主意的。你不懂!”
她说着哭着回了房中。华泉看着她离去,终于重重跪在地上失声痛哭,手中紧握的剑微微地颤抖……
灯火摇曳,梳洗罢的殷凌澜只着一件雪白中衣,瘦削挺秀的身姿在灯下犹如上好的剪影。长眉斜挑,眉梢处染了些许绯红桃色。他一双深眸如暗夜星子,又似琉璃墨玉,流光潋滟,晕染一室风|流。卫云兮对镜梳头,铜镜中时不时可以看见他只看着她,眸光专注,默然执着。她低头微咬了咬下唇,这才转身向他走去。
灯下美人如玉,珍重美好。殷凌澜看着她渐渐走近,伸出手握住她微颤的指尖。两人相视而笑,却不知如何开口。他手心微微一用力把她搂入怀中,轻声道:“云兮……”
卫云兮靠在他微凉的怀中,烛光流彩,此时此夜是她一辈子不敢期待的美好。对镜梳妆,郎情妾意。
她摸索着摸上他的脸,郑重问道:“你当真会回来找我?”
殷凌澜默默看了她倾城的容颜许久,慢慢道:“会。”
“若不回来呢?”她眼中皆是紧张,这一句问出已是耗尽了她平生所有的艰涩。
“若我不回,魂兮也会归来。”他看着她静静地笑。
“不!”卫云兮眼中的泪簌簌滚落,她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道:“为了我,你一定要回来!”
烛下,他看着她,终是吻住她颤抖的唇,淡淡低喃道:“好。我一定会回来。”
她的泪洒在他的脸上,婉转与他唇舌交缠,轻叹在耳边响起,似天籁仙乐。床边红烛摇曳,最后滴尽最后一滴蜡泪……
黎明,轻雾笼着溪水,飘渺如轻纱。一辆马车就停在庄子前。白墙黑瓦,流水人家,美得犹如一幅画。殷凌澜一身玄黑龙纹锦袍,清冷俊魅的眉眼就半掩在了狐裘披风之中。他站在阶前,看着面前素裙荆钗的卫云兮。
两人四目交缠,却只是默默。一旁的华泉与挽真正在往马车上装着远行的东西。
卫云兮伸手轻抚他干净的鬓边,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他拢了拢她身上单薄的披风,半晌才道:“此去天气转凉,你要多穿些衣衫。”
“嗯。”卫云兮想要挤出一个笑容,却只是脆弱地弯了弯唇角。
“挽真会照顾好你,华泉身手不错,他们跟着你去我才放心。”他轻触她的脸颊,却在看到手指的玄铁指套,生生地在半空中缩回了手。
“嗯。”卫云兮点头。她看着他僵直的手,慢慢地握紧他的手掌,把它贴在自己的脸颊边。玄铁指套冰冷,她的心中却是灼热。
她不在乎他这一双手杀了多少人,也不在乎他造下多少身不由己的杀孽。他的杀,也是她的杀。天上地下,她已不愿和他再分彼此。
殷凌澜看着她眼底的凄然,眼中也渐渐拢上水雾轻纱。
离别在即,他眼底的柔色渐渐褪去。他缩回手,淡淡道:“去吧,等此间大事一了,我便去找你。”
卫云兮听得这一句不知怎么的心中掠过不安。她正要再说,挽真已经上前扶着她,低声道:“卫姐姐,走吧。时辰不早了。”
她只能依依看着站在阶下的殷凌澜,他面上神色清冷,看不出半分的离别愁绪,让人以为她不过是小游一番,片刻即回。卫云兮终于收回了目光转身要上车。
“等等!”身后传来他的声音。卫云兮连忙回头。殷凌澜走上前几步,解下自己身上的狐裘,披在她身上。
卫云兮微微吃惊,回过神来立刻想要脱下来给他:“你体寒,给你……”
“不用了。”殷凌澜为她系上带子,淡淡道:“我在这里多得是。倒是你此去那边天寒地冻,挽真又没有多带几件,这件权给你避寒。”
他的披风带着她熟悉的清苦药味,长长的男子样式的披风将她从肩头拢到了脚踝。卫云兮只觉得周身都暖了几分。她鼻尖一酸,泪又要滚落。
她强笑:“不是说你很快就要来找我么?”
殷凌澜看着她眼底水色盈盈,许久才慢慢道:“有备无患总是好的。万一……”他猛的住了口,推了她一把:“走吧。”
卫云兮最后含泪看了他一眼,上了马车。
马蹄扬起尘土,渐渐消失在小路的尽头。卫云兮掀起车帘看着那一抹清冷的身影,直到终是看不见了,这才放下车帘。拢着他的披风闭上眼缩在了车厢中。
路遥遥,此去不知是何处的安身之所。他不说,她也不会问。只是为何心这么凄惶,仿佛就这么去了,再也看不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