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马精。长命百岁的是妖怪,我才不要做妖怪。”连太后心大好地笑骂了一声,又觉惆怅:“要是吴菁也和你一样讨喜就好了。她是还在为当年那件事怪着我呢,不然也不会听说我病了想她也不来看我。” 江姑姑低眉垂眼地道:“吴jiejie不是心狭窄之人,当年娘娘非得已,她是知道的。若她真的记恨,也不会让小安大夫来京了。” 连太后不置可否,沉默半晌,道:“只要安怡有空就让她在我左右伺候吧。告诉他们,谁都不许怠慢她。” 江姑姑笑道:“娘娘这是想给小安大夫体面?她是上辈子烧了高香啦。”能够时刻随伺太后左右,便是京中世家大族的嫡出女儿也是难有的殊荣,何况太后这是起心要提拔安怡,自然会为她提供更多的机遇。 连太后淡淡道:“这是我欠吴菁的,她既然不肯给我机会还,我便还在她徒儿上,省得她说我薄寡义!安怡这丫头么,她连命都舍得豁出去了,我给她这个脸面又算得什么?我不但要提携她,还要重赏她!不然后谁还敢替我治病,只怕都要见死不救,只顾着他们自己了。” 江姑姑缄口不言,连太后这是怨恨着太医院和莫贵妃那不肯豁出去救她的命,还故人分的同时也是特意做给其他人瞧。但不管怎么说,始终是安怡占了便宜。 有安怡、了然和尚、周老太医不留私心地替连太后调养,连太后的精神一胜过一,在整个新年大典里都亲自出面招待了许多勋贵宗室命妇,安怡得以始终随伺左右,并被介绍给各府贵妇认识。 连太后是个随的子,恨上了谁就是一辈子的事,一旦想要捧谁也要做到极致。安怡是凭着精湛医术起家的小官女儿不假,连太后却不许勋贵宗室们因此轻视安怡,隔三差五地要安怡出来写写字亮亮那手绝佳的书法,又拿安怡当初为穷人看病不收分毫反赠药费、以及她当初及时处置疫救了许多人的事来替她做好名声,临了再替安怡向皇帝要了一幅御笔亲书的字,上书“淑慧”。 这两个金光闪闪的字顿时给安怡镀上了一层金,皇帝都肯定她的善良聪慧美好了,谁还敢嫌弃她,说她的不是? 莫贵妃是个聪明女子,知道太后因为上次的事很不高兴,对她有看法,就立刻想要采取行动弥补过失,力争再次做到婆媳一家亲。既然太后想要捧安怡,那她就跟着捧,不但要捧出成绩,还要捧得不露声色,捧得高明。 于是安怡莫名成了一位品行高尚的才女,她上所有拿得出手的技能和闪光点都被充分挖掘出来,包括出于京城大族安氏,父为两榜进士,母亲出书香门第,因为孝顺祖母体恤幼弟而学医,再以一高明的医技造福一方,善良仁,琴棋书画、针黹女红、礼仪进退无一不精。 上行下效,贵妇们也跟着追捧小安大夫,安怡出尽了风头。至于她是否真的这样好,对不起,又没人和安怡有死仇,非得冒着得罪太后的风险去挖掘她的缺点和不是。 这是安怡一直苦苦谋算追求的,却又是意料之外的结果,她认为自己足够好运的同时,更深刻地体会到有一技之长的好处。试想,如果她不是有一手出类拔萃的医术,再好的机会她也把握不住——若是她当着皇帝的面自刺百会时,只要她的心理和技术任何一样不过关,就会是与现在完全不同的两种结果。勤奋真好,不管是从前的才女技能,还是现在拥有的医技之能,都是奠定她好运的决定基础。安怡决定,她还要再努力一点才好。 光寥寥,一朵杏花从枝头飘落于太医院门前的青石阶上,安怡漫步走过来,毫无所觉地一脚踩在杏花上,想着心事继续往前行去。连太后已经病愈,今是她和众太医最后一次会诊,从太医院回去后她就会搬出宫去,回到她和安老太在金鱼胡同的那个小院子里。她如今也算是略有薄名,但要真正打开诸公侯府邸的大门,却还差些火候。所以接下来必须认真筹谋才是。 “小安大夫,贫僧有个疑难病症想与你商讨一下,不知你是否有空?”了然和尚撩起浅灰色的僧袍,信步跨出太医院的大门,先看了眼青石阶上那朵被安怡踩成了泥的可怜杏花,再将目光定格在安怡修长玲珑的背影上。明媚忧伤的暮里,穿着淡杏色衫的少女一头青丝梳成最寻常不过的垂髫,浅碧色的裙摆随风轻扬,每一步都走得优雅端方,却透着最强不过的决心。 她是那个人的衣钵传人,也是他所见过的最强的医学天才,甚至于胜过了同期的他,这样年少老成、才华横溢的女子,世间可遇不可求。了然和尚小心绕过那朵可怜的杏花,笑意盈盈地看向愕然回头的安怡,温和地道:“贫僧治了那人近五年,却始终不见他有所好转。若是小安大夫肯伸以援手,大概能让他痊愈吧?” 安怡看着高立于青石阶上的了然和尚,几乎有种他后的太医院其实是座千年古刹的错觉。这个漂亮和尚实在太适合做和尚了,一颦一笑里都透着股子透骨的慈悲味,看人一眼,便可让人觉得如沐风,若是再与人多说上几句话,便可令人放下心防,轻易就把自己的心事说给他听。 对上了然那双饱含温柔慈悲怜悯的狭长凤眼,安怡的心里突然生出一种难以言述的透骨悲哀,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算是这世上最悲惨的人了,很想找人倾诉一下,而她面前的这位慈悲的和尚无疑就是最好的人选。 “小安大夫?”了然和尚加深笑容,露出腮边一个浅浅的酒涡,整个人越显亲和慈悲。 安怡眨眨眼,含笑道:“大师年岁不小了吧?”这必须是个妖僧啊,差点就害得她把他当知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