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两个太医早得了风声不让插手管这事儿,虽然也都上前去帮着处置急救,却是多一个字也不肯说,更别说用多少心力办事。一直作壁上观的永昌侯这才让人把余冯苏扶下去,温和转圜:“小安大夫正在我们府里赴宴,请她过来瞧瞧如何?” 救命如救火,蔡家人都没意见,其他人当然也没意见。安怡在一片期待和好奇的目光中走了进来,当众人看清楚这位近来名声大噪的小安大夫后,全都没了声息。 “小安大夫,快快快!”蔡二老爷最先反应过来,忙着招呼安怡上前。蔡家承受不起失去蔡太师的风险,虽然他对安怡的年轻和别、以及这般出众的容色实在很不放心,却不得不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她上。 安怡强自镇定着,与四周或审视、或好奇、或色迷、或冷淡、或不屑的众权贵微微一福,目光瞟过端坐在一旁的谢满棠,却不能从那张漂亮无双的脸上看出任何端倪。妖怪还是妖怪,冷淡自若、高高在上地坐在那里,把其他或肥或老或瘦的权贵们都衬托成了一群渣渣。 急救要紧,不然人死了就没价值了。安怡刚才早在外面把这里头的纠纷听得清清楚楚,此刻眼看蔡老太师脸憋得青紫,晓得这是给痰迷住了,多话不说,飞针连刺几个位,就听蔡老太师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吐出一大口浓痰来,接着脸色渐转红润,呼吸渐转平稳。 众人全都松了口气,看向安怡的目光也多了几分严肃正经。安怡的心却好不到哪里去,她想要制造机会让自己大放异彩,千挑万选才选中了蔡太师,谢满棠也想要趁机排除异己,却还嫌她的方案不够狠。所有的布局都只是为了达成他的愿望,她这个直接实施者只是顺带取得应得的工钱。他是坐庄的,稳赚不输,她却是来豪赌的,输赢只看运气。 谢满棠自安怡入内始便再没有说过一个字,更没有多看安怡一眼,见蔡太师脱险后便将目光挪开,十分认真地看向窗外的那棵树。 安怡见状,心反倒全部沉淀下来,集中精力,全力以赴地继续处置病人。她必须得靠自己,既达到目的,又以极其自然的状态做完手脚。这中间不能让人看出来,更不能留下任何把柄,不然她就是风险的直接承担者。 压力很大。 安怡并不去动之前余冯苏刺入蔡太师位中的银针,而是耐心细致地号脉,查验瞳孔,看舌苔,再详细询问:“老太师病发多久了?可受过什么刺激?饮食如何?之前可曾有过旧疾?” 蔡家人焦躁不安的绪就在安怡听之可亲,不急不缓,沉稳平静的语调中渐渐平静下来,就算是这位小安大夫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神奇,但看这样子也应当是个稳妥细致的人吧?当不至于似太医院里私底下流传出来的那般,心急出名,为所为,胆大妄为,全都是靠运气好才有今。 谢满棠的绪也在这熟悉的女声中平缓下来,实际上,他早就觉得蔡老贼该服老了。一大把年纪,早已经没了雄心壮志为家为国,所有行为都只是为了私利,为了确保家族利益,为了确保子孙后代繁荣昌盛,为此不惜排除异己,贪赃枉法,活着不但于国家无益,反而妨碍了国家的发展强盛,这样便可称为,老而不死是为贼。 既然今上觉得突然死掉不太好,那就病重吧。至于中招失常发了癫狂的蔡老大,今殴打辱骂太医的行为也足够他喝一壶了,怎么也得被勒令闭门思过,顺便给他老父亲伺疾尽孝。等蔡家人缓过气来,蔡半朝已经被压缩清除得差不多了。精心布下的局,现在已经完成一半,剩下的一半就看安怡是否能完成。 想来她不至于令自己失望。这个主意是她自己想出来的,人也是她自己挑的,她当不至于突然抽风心软,放榻上的糟老头一马。 “我会尽力,但也要请大人这里有数,老太师毕竟年高了些,恐不能完全复原。”安怡先和蔡二老爷沟通后,得到首肯才开始下手。 谢满棠自窗外收回目光,面无表地看向认真施针的安怡,然后忍不住再次感叹于那双盛放如兰花的手何以如此灵巧完美,感叹多亏吴菁发现她的天赋,也多亏了他自己生就一双慧眼发现了她,才让他做起坏事来事半功倍。 “没想到小安大夫居然是这样一个美人儿……”大抵是室内的气氛渐渐宽松下来,有人闲不住,轻声调笑起来。谢满棠耳力敏锐,听得真切,回头朝满脸猥琐地私语的那两个人凉凉一笑。 那两人油然一阵胆寒,停下私语,尴尬地把脸转开了去。谢满棠犹自觉得不过瘾,微笑着朝其中一人招手,那人虽然知道恶鬼相召,必无好事,却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赔笑道:“国公爷有什么吩咐?” 谢满棠笑道:“前些子,长吉街发生了一桩命案,死者的眼睛都被挖了,汤伯可知此事?听说就是因为多看了一眼凶手。” 他这是在威胁自己?已然年近五十的汤伯闻言,脸色剧变。谢满棠将安怡一指:“这是个毒辣的泼妇,我都不敢惹她。”顿了顿,好心道:“太后也纵容得很,严令不许下头人慢待她,她就更是个蹬鼻子上脸的。” 汤伯擦擦脸上的肥油,笑得无比难看:“多谢国公爷提点。” “不用谢。”谢满棠傲慢地点点头。 汤伯退回去,与同伴小声道:“是他的人。别乱想了。”又再强调:“听说是个恶婆娘。”再狠狠盯了安怡一眼,实在觉得这般姿容有些可惜了。 安怡收了最后一根金针,目不转睛地紧盯着蔡太师,直到蔡太师颤动着眼皮睁开了老眼,她才算是松了一口气,悄无声息地退到一旁,静悄悄观察施针效果。 蔡二老爷激动地握住蔡太师的手,有种劫后重生的感觉,呜咽着道:“父亲,您总算是醒了,您现在感觉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