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怡与高尚仪顿时面面相觑,这样的形太诡异了。 虽说梁皇后近来发了一回威,但执掌六宫的还是莫贵妃,莫贵妃一直都还做得不错。且人人都知道梁皇后已经病重,并不会轻易来打扰皇后,更何况是深夜求救? 二人立即快步出了房门,正那边已经亮起灯火,坤宁宫总管太监蒋久新已经带人打着灯笼快步赶出来,前去一探究竟。高尚仪便问:“娘娘跟前是谁伺候着的?可惊动了?” 蒋久新道:“是翠姑姑守着的。娘娘还算睡得实沉。” 说话间,前去问话的宫人已经回来:“是景仁宫的金姑姑,说是六皇子突发疾病,等不及去求贵妃娘娘宣召太医,因想到安大夫在此,便来向娘娘求救。” 蒋久新与高尚仪对视了一眼,六皇子突发疾病,景仁宫不去求贵妃,反倒向皇后求助,其实本也就代表了景仁宫不信任贵妃,生怕贵妃在里头做手脚,害了六皇子命。于于理,皇后都该管这事儿,却必然与贵妃对立起来,搅入有zigong妃的纷争之中去,但以皇后现在的状态,顶好就是抽事外,两不相帮,两不得罪。 可皇嗣乃是国之根本,哪怕就是心里再不以为然,也没有人敢在明面上做出来。蒋久新咳嗽了一声,愁眉苦脸地道:“真叫人为难那,娘娘好容易才睡着呢。” 高尚仪抚摸着腰间香囊上的流苏,踌躇片刻才道:“坤宁宫离景仁宫近,修媛娘娘子心切,忘了娘娘病重不能理事也是有的。”眼看向安怡,觉得为难极了,若景仁宫只是单纯向皇后求救也还好推,但人家一来就指名道姓地要求安怡过去,就不好推了,除非皇后病危,安怡必须寸步不离,不然就是明晃晃的见死不救。 可是皇子突发急症,哪里又是那么好医治的?稍微不慎,就要惹上一腥臊。若是换了其他正经的太医,高尚仪也没这么多的顾虑,但安怡与她相处了这些子,也算谈得来,再加上还有棠国公的托付……如果安怡因此出事,棠国公一定不会原谅坤宁宫,那么皇后娘娘之前所有的努力就都可能打了水漂。高尚仪为难了。 那边景仁宫的金姑姑迟迟得不到回音,急得声嘶力竭地吼了出来:“皇后娘娘救命啊!皇后娘娘救命啊!” 安怡明白得很,人这一生中,有些灾难可以躲得过,有些灾难却是明知有险却不得不向虎山行。就算是她不太关注宫中的事,也知道这位六皇子钟灵毓秀,很得皇帝喜。且不去管对方究竟为什么会找上她,她只知道如果六皇子在她这个环节出了事,皇帝一定不会放过她和皇后。 安怡牵住高尚仪的袖子,轻声道:“说句僭越的话,这事儿不是咱们能管的,还是禀告皇后娘娘吧。”顿了顿,又道:“我先去收拾着。” “事不宜迟,还请蒋总管先安抚着金姑姑,我赶紧入内禀告娘娘。”高尚仪松了口气,安怡等于委婉地表白,她知道坤宁宫的难处,她自己乐意去,哪怕因此出了事也不会怨怪坤宁宫没有护着她。 与真正的聪明人打交道,总是要轻松许多,高尚仪看向安怡的眼神都要和蔼了许多:“小安你去准备,我会回禀娘娘,尽量把该安排的都安排好。” 这样就够了,安怡快步回去收拾所有可能用上的药物针具,窗户里传来蒋久新劝金姑姑的声音:“金姑姑啊,你也是积年的老人儿了,怎么这样不懂事?六皇子的事是大事,谁敢耽搁?何况皇后娘娘自来慈,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怎会坐视不理?不过娘娘久病,昏睡着,叫醒娘娘也要些时候,小安大夫已经睡下,起梳洗收拾东西也要点时辰不是?你这样大吼大叫的,惊吓了娘娘,你有几个脑袋赔得起?” 又哄又吓的,算是把景仁宫安抚住了。 院子里的灯火突然间亮了起来,虽不闻人声喧哗,脚步声却仓促杂乱,须臾,便有宫人来传话:“娘娘懿旨,着小安大夫即刻前去景仁宫救治六皇子。” 安怡背起那个沉重巨大的药箱子,稳稳当当地走了出去,高尚仪站在院子里冲她微笑:“娘娘让我先陪着你过去,又叫人去急宣太医入宫。” 这样,即便是有什么突发状况,也有高尚仪在一旁周旋解围并给作证,她只需要支撑一会儿,急召而来的太医也就赶来了,她肩上的担子就会轻松很多。安怡的心稳实了许多,冲着高尚仪一笑:“有劳高姑姑了。” 金姑姑正急得犹如锅上的蚂蚁,见着沉稳安宁的安怡和陪在一旁的高尚仪,顿时有了主心骨,话也客气了许多:“有劳二位了,事急从权,我就不多礼了,咱们赶紧赶路吧。” 夜风微凉,高大的宫在夜色里犹如一只只盘踞在暗中,准备择人而噬的怪兽,除却一行人的脚步声外,半点不闻他声,只偶有出没的猫于暗处发出一声怪叫,惊得众人背后起了一层凉汗。 安怡边走边紧张地思索,这事儿究竟是偶然呢,还是偶然之中有必然?为什么景仁宫会指名道姓地找她?和梧桐宫有没有关系?如果她能治好六皇子,当然是好事,如果不能,就算是她没有错误,也一定会被降罪。 不等她理出头绪,景仁宫中第二拨来求助的宫人已经又赶到了,那宫人跑得满头满脸的汗,眼睛犹如受惊的老鼠一般乱转个不停,颤抖着惨白的嘴唇道:“快,快,快,四下已经晕厥过去了,娘娘,娘娘急得很。” 金姑姑的脸一下子褪去了所有的血色,仓惶地转眸看向安怡,安怡一咬牙,一手抱紧巨大的药箱,一手提起裙子,甩开步子大步往前奔跑:“来个人往前头引路。” 金姑姑上了年纪,跑不快,便将跟前的宫人一推,道:“赶紧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