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怡去得不巧,梁皇后刚好睡熟了,高尚仪陪着安怡在帐外看了一眼。梁皇后背面里,瘦弱的体在锦被里不过盈盈一把,安怡瞧着也有些心酸,轻手轻脚地放了帐子,跟着高尚仪往外头去。 高尚仪命宫人泡了一壶茶来,引着安怡在外间角落里坐了,轻声道:“娘娘这些子cāo)透了心,成夜的睡不着觉,这回你那边安生了,可算是放下了心,能好好睡一觉了。” 安怡叹道:“都是我拖累了娘娘。” 高尚仪摇头:“也不算是,娘娘若是不愿,谁又能奈何?淑妃不敬娘娘也不是一两的事了,她自己找死,不推她这一把,都对不起满天神佛。” 高尚仪念了声佛,继续道:“忍让这么多年了,总不能,总不能到了最后还要忍气吞声吧?不看着她死,娘娘死不瞑目。” 梁皇后就这么恨黄淑妃?安怡疑惑地挑了挑眉,她看梁皇后那模样儿,应当不止是争宠引起的憎恶和仇恨吧。 高尚仪低头摆弄着茶具,轻声道:“当年七下是死在黄氏所敬献的马蹄下的……说起来,人家都只怪下调皮,非得去招惹那烈的马儿……可是,哪怕打杀了随伺的所有宫人,也怪不到人家的头上,哪怕就是知道黄氏脱不掉干系,可圣上要倚重黄氏,要坐江山,太后娘娘还得夸黄家那臭未干的小儿为金童……” 嫡子死得不明不白的,皇帝能忍,如今不过景仁宫的皇子中了毒,皇帝就不能忍了,不过是羽翼已丰,再不能容忍黄氏独大而已。男人要坐江山,却叫失子的女人何以堪?高尚仪没能再说下去,红着眼圈把脸转开,对着墙角抖着肩膀好半天不说话。 安怡默默递了块丝帕过去,高尚仪拭去眼角的泪,回头微笑着道:“目前看来,效果真不错,纵然现在她还稳稳当当地坐在梧桐宫里安胎,纵然还有一大群不知死活的东西忙着帮她擦股,但她果真是离死不远了。不信你等着瞧,她今加诸在你上的,将来必会让她加倍还回来!” 安怡道:“这几我都在六下那边照料,外头的事儿也没人说给我听,我只知道景仁宫中的宫人被关了将近一半,其他人多说一句话都不敢,江姑姑的心也不是很好,我不敢多问,就留着来问你了。” 高尚仪已经重新打起精神,笑道:“这件事有些地方你还不太清楚吧,我说给你听。你那出了事,娘娘也是一筹莫展,只能先借着方子也出了问题这件事来拖延一下,然后就和棠国公府联系了,你认识梁丰么?” 安怡点头,这是谢满棠最倚重的大管事,这次谢满棠远去飞龙关,就是留了梁丰在京中打点照料。 高尚仪轻声道:“和梁总管联系之后,很快就有了应对之策,那天晚上,即便你未能将任福杀死,也会有人及时将此事撞破,事的后续还是和现在一样,只不过事后消除痕迹的功夫会花得更多而已。你能有此胆量气魄,却是我们没有想到的,这样更真实。” “莫贵妃……” 高尚仪笑笑,高深莫测地道:“除去皇后娘娘所出的皇子,当属贵妃娘娘膝下的皇子们最尊贵了。黄氏如若不倒,鹿死谁手未必可知,贵妃娘娘一向最会算账,这个,你这些天应当有所体会。” 宫中之人说话喜好说一半藏一半,如高尚仪这般已算说得够明白。安怡纵然还有许多疑问,也不好再继续深挖,便起道:“天色不早,我该走了,明又来瞧娘娘。这回六下病平顺,我也会有更多的空闲,从明起,我还是每抽一个时辰来给娘娘针灸推拿,安神药吃多了不好。” 高尚仪不让她走:“你急什么,好歹喝完这壶茶再走。” 安怡没法子,只好坐下来喝茶,但她心里记挂着家中,哪里又能坐得安稳?少不得一杯接一杯的喝,恨不得赶紧将一壶茶尽数倒完。 高尚仪白了她一眼:“叫你牛饮,浪费了娘娘的好茶。”转头看看天色,微有些焦躁:“怎么还不来?”忽然竖起耳朵,微露喜色:“来了!” “谁来了?”安怡不明所以,跟着她站起来。与此同时,一个小宫女捂着脸跑进来,委屈地道:“姑姑,淑妃娘娘来了,硬要闯宫,我们不叫她进来,说皇后娘娘病重睡着的,她偏不听,打了好几个人。她着肚子,也没人敢上去硬拦,怎么办才好?” “你们是对的,皇嗣要紧,谁也怠慢不得,但皇后娘娘病着,也要关照好才是,好好劝一劝淑妃娘娘吧。”高尚仪面上露出nongnong的讽刺,打发走苦哈哈的小宫女,笑问安怡:“想不想看戏?” 安怡苦笑,她还能走得了吗?必须得看完这场戏了啊。 “你跟我来。”高尚仪领了安怡出去,指个角落给她站着:“你在这里看着就好。”言罢雄赳赳气昂昂地迎着黄淑妃一行人走过去,先行礼,再说话:“皇后娘娘病重,还请淑妃娘娘恪守礼仪,体贴一二,休得喧闹吵嚷,不然扰了娘娘的清净,圣上怪罪下来,奴婢等人谁也吃罪不起。” 才几的功夫,黄淑妃就已经大变了样,原本光鲜亮丽的外表和不可一世的气势已经成了半疯狂,脸色青白,面庞浮肿,眼睛里露出疯狂的光芒,不及高尚仪说完,她便疯狂地朝高尚仪扑过去:“jiàn)婢!少拿圣上来吓唬我!我要见皇后!你们谁敢拦着我?谁拦我就去死!” 高尚仪垂下眼,掩去眼里的厌憎之,声音洪亮地道:“还请淑妃娘娘恕罪,奴婢不能!”随着她跪下去,坤宁宫中的宫人也都跟着跪了下去。 黄淑妃面色狰狞地一连搧了高尚仪几个响亮的耳光,大声道:“梁氏!你个破落户的女儿,你患恶疾,膝下无出,外不能安命妇,内不能持宫务,更不能伺奉夫主,孝敬婆母,嫉妒险恶,残害宫妃和皇嗣,你怎么还有脸忝居皇后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