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则自己拿起墨条,在锦鲤荷叶砚中注入清水,缓缓碾墨起来。
一边碾着墨,她一边整理着头脑中的思绪,将所有的事情都想了一遍,思绪愈发清晰。只不过,在这整件事中,还有些关窍之处笼罩着迷雾,前后矛盾。
她执着墨条沿着一个方向缓缓转动,黑色的墨汁逐渐将清水染黑。待墨汁浓而不腻,如丝如汁之际,便提笔开始写字。
方锦书写得专注之极,连方孰玉进了门都未发现。当然,这也是因为在这书房之中,她不用做任何提防的缘故。
感受到方孰玉的投向书案的影子,方锦书才停了笔,见礼道:“女儿有事禀报。”
方孰玉点了点头,走到她身侧看着她刚刚写完的那张纸。起初只是略略一看,随即就像被陷进去了似的,越看越专注。
待全部看完后,他面色发沉,猛地一掌击在书案上,冷声道:“李青!我原以为他有不同,哪里想到他也和那些世家子弟是一路货色!”
李青,乃赵郡李氏这些年培养出来的最优秀的子弟。他和方孰玉一样,不是嫡支出身,却得了家族的全力栽培。
在翰林院中,因两人的身世有相同之处,比旁的人更要谈得来一些,偶有小聚,都甚为相得。方孰玉视对方为知交好友,未曾想这件事的背后,竟然是他在捣鬼。
“是我看错了人。”他转头看向方锦书,赞道:“幸好我有你这样的好女儿,否则为父还被蒙在鼓里。”
方锦书脆声道:“女儿不敢居功,这也是父亲信任女儿的缘故。”
试问,哪家的话语权不是掌握在男子手里?妇人之言,无论是妻子还是女儿,哪个男人会将这样的大事,放心交给幼女来进行。
兼听和用人不疑,一向是方孰玉的过人之处。
此时他虽然没有执掌权柄,但这样优秀的特质在他身上已经可见端倪。
“书丫头不用自谦。”方孰玉道:“若不是你,我是怎么也不会怀疑到他的身上。他和李家的关系疏远,怎么会为了争一个御前制诏的位置,而使出这等卑劣的法子。”
对士大夫来说,他们自有属于读书人的自傲。通过后宅这种阴私手段,去破坏他人婚事,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这绝对是不屑为之的手段。
李青这等人物,怎会做出这样的事?
方孰玉眉头紧皱,他有些没从自己的思路中走出来,也就想不通。
“父亲此言差矣。”方锦书缓缓道:“李大人或许不想,但这个位置代表的利益谁都看得见,李家不会不想。”
“女儿觉得,李大人和李家的关系,也不一定是表面上看起来那样。”方锦书压低了声音,道:“先帝爷和皇上都不喜世家坐大,李大人要想走仕途这条路,自然不能和李家往来密切。”
“但私底下的事情,谁又知道呢?哪怕是皇上,也不能有千手千眼,能将这些小动作都看得清楚。”
正因为此,先帝爷才组建了影卫,只忠于皇帝。这个组织在庆隆帝手里越发庞大严密,是皇帝手头最隐秘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