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寒虽指了宋清羽,却是看都不曾看她一眼,只朝聿帝微微一欠身,浅笑,“多谢聿帝!沈某明日便修书一封传给吾皇,也好让吾皇安心。”
“如此甚好,有劳沈相了。”聿帝应了。
苏镜辞玩味地看了聿帝和沈初寒几眼,“哈哈”一笑,“真是恭喜恭喜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呀!”
木书杰亦跟着附和,讪讪笑着,面上神情却有几分尴尬。
凉聿两国联姻是为何,明眼人一看便知,不过是为联手防着昭国罢了。来之前他便知道,皇上早得了探子消息,对于参加聿帝生辰宴之事并不热络。
但两国毕竟还未撕破脸皮,凉宸二国皆派来使,昭国若是无所表示,却也说不过去,皇上这才派了个无关紧要的自己过来。
他心中明了得很,一时如坐针毡,只得低垂了头,揣着明白装糊涂。
聿帝笑着谢过苏镜辞和木书杰的恭贺。因一桩心事了却,他的心情顿时轻松不少,端起酒盏朝沈初寒敬了敬,“来来来,沈相,这杯酒朕敬你,多谢沈相不遗余力地促成此事。凉聿两国能成功互结姻亲,其中功劳,你功不可没啊。”
“不敢。”沈初寒起身,亦端起酒盏朝聿帝一礼,“这杯酒,沈某先干为敬。”说罢,仰头喝下,动作若行云流水,恣意潇然。
一切仿佛不过一瞬,此事便已尘埃落定。
席上众人嘴上虽说着恭贺之语,却是心思各异。他人暂且不提,便说宋清欢,此时亦是百感交集。
她没想到,事情居然这么顺利就解决了!
和亲人选如愿以偿地落在了宋清羽头上,而等生辰宴一过,用不了几日沈初寒便回带宋清羽启程回凉。一旦他离开聿国的土地,自己和他,便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明明应该如释重负,明明应该欢欣鼓舞,可宋清欢的心底,还是生出一丝隐秘的落寞,似轻巧的丝线,缠绕着她的心,似有若无地撩拨着她的思绪。
她端坐席上,面容沉静如常,心绪却是飘得老远。
上首的聿帝和沈初寒还在寒暄着什么。宋暄扫一眼言笑晏晏的两人,压低了声音看向宋清欢道,“欢儿,太好了!总算是躲过一劫。”
宋清欢回了神,朝宋暄几不可见地点了点。
虽已尘埃落定,但眼下宫宴未散,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不能让人抓了把柄去。
红烛高照,光影闪烁,照得殿内亮如白昼,清晰地照见每个人面上的神情。所有人似乎都在笑着,恭贺着,唯有一人,神色苍白,似还未从打击中回过神来。
宋清羽。
她呆呆地跌坐在席上,眼眶中的泪水止不住往下流,显出梨花带雨的娇怯,再也没了往日的趾高气昂。
偶尔有人往她处瞄一眼,很快又别开目光,不敢多看。
所有人都看清了她的心不甘情不愿,但所有人都只装作不知,包括坐在聿帝身侧眉头微皱一脸肃然的皇后。
两国联姻本就是政治诉求,至于和亲的帝姬,从来,都不是主角,她们的意愿,亦不是两国国君会考虑的因素。
这是皇族女子生来就该承受的宿命。
清月渐渐隐入云中,人间光影幽暗,映照出凝雾湖水面的波光粼粼,像极了众人各异的心思,一圈一圈荡成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