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大夫人,满头的珠翠早已散乱,那么注重仪容的她如今头发散乱,双眼通红,不顾形象地跪在大姐的身前,看到她进来,连头也没有抬,不过轻轻扫了一眼,又转过去一动不动看着大姐。大姐身边的大丫鬟秋月也跪在大姐身边哭着,这一屋子的人都不对劲。
赵杏儿没有看明白,转头用眼神去询问跪在一旁的姨娘,姨娘只是目含悲切地冲她摇了摇头,赵杏儿大着胆子上前了几步,大姐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众人也没有反应,大夫人竟然没有呵斥她不懂规矩,更奇怪了。
但是她没敢继续向前,也没敢像以往那样轻轻唤一声大姐,她看到了被大夫人握住的大姐的手腕正在源源不断地往外流血,鲜红的血液比鲜红的嫁衣还要耀眼,她默默跪在了大夫人身后。
她听着大夫人又哭又喊,一遍遍质问大姐为何如此狠心,叫她白发人送黑发人,偌大的府中,只留下她一个人,但是大姐姐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不悲不喜,无动于衷,没有任何回应。
赵杏儿一直没有抬头,她耳边只有大夫人断断续续的哭喊声,思绪却早已经飘远了。
她想不明白,大姐为何会自杀,就在她成婚的前一天,明明当初绣嫁衣的时候,她那么满心欢喜,赵杏儿自认自己没有看错,大姐当初的期待是没有半点掺假的。何况,何况,大姐要嫁的是李家表哥,那个自小与大姐定下婚事,又与她们姐妹一同长大,清新俊逸,温润如玉的李府公子,忽而想起那一次他将来赵府看大姐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时节,他说自己叫杏儿,这样的杏花与自己正相配,折了一支杏花送给自己,赵杏儿看了看大姐,心中暗骂自己一句,连忙将思绪收回来,大姐与他幼年相识,青梅竹马长大,他知道大姐喜爱各色花草,李府是经商人家,他常在外走动,每每从各处得了稀罕花草,总要来送与大姐观赏,上一次来李府是小年那一天,他用白玉的瓶子装了几支盛开的梅花特地来送给大姐,当时自己还跑去打趣大姐,这是表哥知道大姐最喜梅花,特地送来的呢,后来却没再见过了,她心中猜想,大概是因为两人快要成亲了,总要顾忌着一些吧。
赵杏儿想不明白,大姐若是不满意这门婚事,为何拖到现在,才选择一剪刀结束自己的生命,连商量的余地也没有,但若不是因为婚事,这赵府后院,还有什么值得大姐以生命为代价呢。
赵府在扬州,虽不算是富贵人家,与李府富甲一方是不可比,但也是殷实人家,当年爹爹还在世的时候,也算是风光一时,不然也不会叫大姐与李府定了亲,后来爹爹去了,府中只有大夫人和姨娘两个,斗了这么多年,爹爹去了,也没什么可争的了,还算安稳。大姐与自己虽不是一母同胞,但大姐性子温和大度,待自己是极好,当年瞧着自己羡慕她那梅园里有梅花,便去求着大夫人给自己的杏园也移来了杏树,大姐说:“我们杏儿,院子里怎么能没有杏树。”当年若不是大姐在大夫人面前替姨娘说好话,大夫人也不会在父亲走后容得下姨娘,所以当初大姐能与李府的公子定亲,杏儿也是真心替她高兴的,虽然心中有些淡淡的失落,但她想这大概是因为这么好的大姐以后就要去别人家里了的缘故吧。
赵杏儿的思绪四处飘散,却被身边丫头的呼喊惊醒了,一众人跪在大夫人身边:‘夫人,您醒醒啊。’
赵杏儿扶着春雨要站起来看看大夫人到底怎样了,不知是跪的太久了还是起的太猛了,一个不稳便要向后倒去,还好有春雨用尽全力拉住了她,才不至于在这已经乱做一团的梅园里再来个乱上添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