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星。一颗面积被百分之七十的水所覆盖的小小星球。它的直径有1.3万千米——这或许是人类一生都无法走到的里程。但它的体积和太阳比起来,也不过是一百三十万分之一的大小,像是一颗渺小的尘埃。
而太阳呢?太阳和亿万光年之外的天狼星比起来,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孩子。
天狼星呢?天狼星和北河三比起来,就像是一颗篮球之于一枚鸡蛋。
那北河三呢?
那大角星呢?
参宿七呢?
心大星呢?
……
人类,脆弱而渺小的生物。他们的存在和整个宇宙比起来,只不过是尘埃里的尘埃。偏偏是这样的生命,却曾经有着想要测量整个宇宙大小的愿望。千年之前,一台哈勃望远镜对准了夜空里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四个月后,人类得到了观测出来的图像:
仅仅是那一个角落,就已经存在着一千多个星系。
每个星系里会有一万亿个恒星。
每颗恒星会有一个行星系。
这些都是被拍摄到的、距离人类最遥远的图像。但那也仅仅是相对人类的科技而言。
观测的结果颠覆了人类对宇宙的所有认知。因为根据大爆炸理论来计算,我们看到的画面,实际上是来自于极端遥远的过去——那是在宇宙诞生的八亿年后,这些闪烁的星星穿越了130亿光年的距离,在一百三十亿年后传达到了人类的眼中。
从某一天起,人类忽然开始想:宇宙如此宏大,必然也存在着和人类一样的智慧生命。在徐徐流淌的历史长河中,人类从来都不是孤独的。
但是,人类也意识到了,宇宙如此宏大,如果在世界的某个角落真的存在着另一个与我们相似的生命,那或许我们要花上亿万年的时间,也未必能够找到彼此。
真是浪漫而又脆弱的幻想。就像是人类的存在本身。
本身就只是一簇短暂的花火,却希冀着能够见证永恒。
从匍匐前行,到直立行走……之后是石器,是青铜,是蒸汽,是电力,人类以自己的方式缓慢地成长着,走向注定不会有谁知道的未来。
这些努力、这些挣扎,相对于整个宇宙而言,都是虚无的,是没有意义的。或许对于人类而言,没有意义,就是它存在的意义本身。
一天的时间。相对于整个宇宙的岁月就像是一个刹那。偏偏是在这样的一个刹那里。
这颗小小的星球上,缀满了光。
0点。
冬元节。
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都陆陆续续地燃起了浪漫的烟火。
小小的火药尖啸着冲上天际,绽出五彩斑斓的光,在短短的刹那里映亮了整个夜空。人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蓝色的黑色的棕色的瞳孔里倒映着花火,在这一刻,人们往往会开始许愿,期盼着一个更明亮也更美好的未来。
烟花就是烟花。烟花是不会帮助人类实现愿望的。这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
但是没有意义,恰恰就是它存在的意义本身。
世隐乡的玉环广场里,人们的笑声欢呼声交融在了一起,随着零点的到来,许许多多的年轻人们笑着闹着放出了手里的孔明灯,单薄的纸灯笼被热气牵引着摇摇晃晃飞向夜空,像是离人类最近的、摇曳的星火。
大都会,双子广场。在人们整齐的倒数声中,零点的钟声响起,随之而来的,便是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全世界最盛大的烟火会在这里绽放,将整个城市映得如同白昼。年轻的小伙子鼓起勇气在这一年中最重要的时分向心爱的姑娘表白,扭捏的年轻女孩涨红了脸,人们的脸上都是最真挚的笑容。
陆陆续续的事情还在每一个地方上发生。
328区渣客镇的篝火晚会上,人们手牵着手,围绕着那一团巨大的篝火跳起了舞。
雾城的迷雾散去,烟火和月光交融。
纵使是举城混乱的亚纳提,也展开了一场盛大的游行。
雪国的矮人们在酒馆里用难听的嗓子唱着歌,粗壮的臂膀举着篮球大小的酒杯撞到了一起,到处都是麦芽的香气。
跨海的列车上,来不及赶到家中团聚的陌生外民们在零点的车厢广播中站起身来,由衷地笑着祝福彼此冬元节快乐。车厢和车厢之间开起了一个个小小的聚会,分享着从世界各地带来的食物,或是纠集着开始了各自的才艺表演,欢呼声、起哄声不绝于耳。
同样是在差不多的时分。亚舍大陆北方,戈壁亡雁崖以西一千四百公里的荒漠深处,天地间出现了一点极光。
光起初只是很微弱的一点。像是在长风中摇摇欲坠的残烛灯火,又像是迎接渔船归来的、灯塔上的信号灯。那颗光点圆润而沉默,纯白之中,却仿佛带着令人心悸的寂灭气息。在短暂的几秒钟过后,光点逐渐扩散,以那一点为中心,一阵清风无端而起,最终扩散了整片荒漠,天地间出现了极端恐怖的异动,就像是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又像是引爆了一颗核弹,整片荒漠都被一片急速扩散的白光彻底笼罩,清风长驰千万里,最终吹拂了整片亚舍大陆。
白光散去以后,整片荒漠的沙粒都呈现出高温灼烧后的结晶状,在月光的照耀下,竟像是一片无垠的雪原。但雪原没有寒气,空气在扭曲,到处都流淌着让人汗毛倒竖的热气。
随后,天地之间,出现了一道巨大的门。
今年的冬元节注定不会平凡。
这一夜,有人出世。
……
封艾还在看烟花,却发现身旁的伊斯特小声轻“咦”了一下,诧异地转过了头。他下意识地跟着伊斯特的视线,却发现林舍予、柳拂衣、李默存三人俱是不约而同地转过了头,朝西方眺去。他心觉奇怪,便也朝那边望了望,但玉环广场以西都是连绵的山峦,压根看不见什么古怪的东西,便扯过了伊斯特的衣角,小声问道:
“你们都在看啥?”
“有人出世了。”回复他的人是林舍予。此时的林舍予正秀眉微蹙,眼神里带着几分罕见的凝重。封艾挤着眉头寻思了好一阵才明白这个出世指的不是谁家的孩子出生了,而是在遥远的西边,有个人晋入了传说中的出世境。
出世,据说是异人强者所能够达到的最高境界,就像是鱼儿跃出了水面,游离于世界的规则之外,可以做到很多看似违背法则的事情,甚至会拥有一定程度上扭曲法则的本事。
说起来,封艾还阴差阳错地见过两个出世的强者,一个是那吊儿郎当、没个正行的老不修师匠,另一个却是在大都会里,一个瞬间就掐着他的脖子撞出两公里的怨憎会。关于这俩人的回忆实在都算不上美妙,封艾于是便缩了缩脖子,纳闷道:
“为什么你们都知道有人出世,我什么都没感觉到?”
“是‘门’。”柳拂衣沉声说道:
“见过‘门’的人,当门再次开启的时候,就可以感觉到它的存在。”
“门?”封艾嘴角抽搐了几下,虚着眼道:“你们能不能不要在我住进来几个月以后才开始交代这些听起来奇奇怪怪的设定,搞得我好像是某些专门用来引发话题的小喽啰一样……”
没有人理会封艾的吐槽,倒是李默存跟着解释道:
“没有人能够说清楚‘门’具体是什么东西。我们这几个人也都是在因缘际会的情况下才偶然见到过门开启的时候。唯一可以确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当有人晋入出世境的时候,天地间就会开一扇门。”
封艾无奈地问道:“所以说,你们说的门到底长什么样啊?嗯?伊斯特,说说。”
被封艾忽然扯了扯衣角,伊斯特显得有些局促,显然也是没料想到封艾会问她这个,一下子想不到怎么回复,有些着急地在袖子里绞着手指,用很不太确定的语气小声说道:
“很……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