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在你这么识趣的份上, 最后再处置你们。】
无脸虫朝孟鸳说完, 一抬手, 水里兴风作浪的绿藻忽而群聚,仿佛蓄积了某种力量, 使一股股水柱托举笼子从海里喷出, 笼中原本闹腾不休的人不是已经晕厥, 就是蔫巴巴摊在笼底,惨白着脸, 猛咳呛到气管里的水, 再没有力气挣扎呼喊。
一双双惊恐的眼睛紧盯着陌生的生物。
【就你了。】
它游到其中一个笼子前,身侧长出两根章鱼须一样覆盖护甲的触手, 勾起笼子离开。
“你要干什么?放开我们!”
笼里学生发出气若游丝的叫喊,无脸虫头上两根触角仿佛触电般震了震,然后晃晃脑袋, 略嫌聒噪似, 狠狠甩臂把笼子磕向礁石, 震晕里面的人。
粗暴的行为让周围一瞬间噤若寒蝉, 连咳嗽声都压抑几分。
直到它带笼入水,那些压抑的咒骂与哭泣才相继冒出,随之水波涌动,惊得众人再次息声。
每隔几日, 无脸虫都会过来挑走笼子, 两个, 四个, 六个,越来越多,有去无回。
学生们渐渐发现,哭喊叫骂越激烈的人,越早被挑走,这些生物似乎很讨厌噪音,每次投喂食物,那些越是安分不闹事的,得到的食物越丰盛。
于是,众人渐渐安静下来……
留下的笼子越来越少,直到只剩下十来个,被全部打包带走。
孟鸳便在其中。
他们被塞入气泡似的潜水器里,沉向海底。
一路暗沉沉,无灯无光,根本看不清周围环境。
也不知行了多久,终于见到灯火通明的海底礁堡,笼罩在巨大的透明罩中,井然有序的高等智慧生物在其中通行。
隔水罩是活的,张开具有弹性的孔洞,把潜水器们吞入其中,不漏一丝海水。
领路的无脸虫尾巴一触及地面便分化为两条腿,软塌塌似面条,啪嗒啪嗒在地上拖行,留下一路湿答答的液体。
【到了。】
他们被放置在一处角斗场似的礁石坑里,百米见方,周围层层阶梯上聚满无脸虫。它们原本无精打采地或坐或卧,触角软软趴伏在脑袋顶,像是没睡醒。看到学生们入场,才一个个打起精神,挺直身体。
约有四五米高,竖条条仿佛栋栋高楼,巨大的阴影把百来人笼罩其中,显得学生们弱小可怜又无助。
它们触角震颤,仿佛在笑,气流一样的“嗤嗤”声包围而来,震得学生们耳膜发疼,心脏也颤颤悠悠,掩不住眼底的惊慌。
【现在,我宣布游戏规则。】
一只巨虫上前发声。
【今天的开幕游戏是“闻歌起舞”。我们的小宝贝听到喜欢的声音就会舞动身体,只要你们能唱出它喜欢的歌声,就能活下来。】
至于唱不出的结果,不言而喻。
虫族口里的小宝贝滑入场中,有人类大腿粗,蜿蜒的身躯约十来米长,外形极似无脸虫,却没有触角,一双圆滚滚的眼睛冒着幽幽绿光,咧开狭长的嘴,吐着树杈一样的软舌,嘶嘶叫着。
分明就是一条蛇。
可学生们面面相窥,从未在星际见过这种生物。
“这是什么?”
“有点像肉虫。”
“不,它显然是脊椎动物。”
无脸虫抖动触角示范的时候,所有人都专心致志竖起耳朵,只有孟鸳蹲下身子,蹭了蹭地上那块干涸的黑褐色,放到鼻翼一嗅,是血。
然后他抬头,掠过那些听到无脸虫嗯嗯哼哼跑调跑出六大星系的“声音”而放下心来的学生,看向那只左右摇摆的蟒蛇。
在影视文学作品里,常见吹奏笛子操控蛇的情节,但实际上,蛇本身没有形于外的听觉器官,对音乐毫无鉴赏能力,扭动身体不过是为了保持上身直立,是面对危险产生警惕的防御本能。但它们耳部又能敏锐感知来自周围的振动,成语“打草惊蛇”盖因如此。
孟鸳注意到无脸虫漫不经心抖动触角时,故意来回踱步,蟒蛇每次被惊动的频率,总是与脚步声吻合。
一瞬间,孟鸳突然醒悟到,这些虫族很可能只是在戏耍他们。
【现在,游戏开始,让我们看看第一个幸运儿是谁?】
围观虫族震动触角发出哧哧笑声,主持游戏的无脸虫打开临近的笼子,随手拎出一位面露惊恐的学生。
孟鸳置身虫族巨大的阴影里,心情也像被阴霾笼罩。
他出生在人情冷漠的社会,又在青春期经历过家庭变故,一向信奉着“独善其身,不管闲事”的行为准则。
这些人的死亡,是命中注定的。
这样想着,孟鸳的目光却无法离开那个战战兢兢被拎到蛇前的男学生。
他狠狠皱眉,知道内心被称之为“良善”的那部分正与权衡利弊的私心来回拉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