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是以后会继承巴罗夫家族荣光的我的儿子啊!阿莱克斯!”那时候的父亲是这样说着笑着的。
“是!”那时候的他的眼里散发着崇拜的光,仰着头看着仿佛可以支撑起整个天空的父亲。
阳光明媚,父亲不苟言笑的脸上有着满意的神色。
而远处,母亲拉着姐姐在准备着稍后供他们享用的餐点,父亲喜欢的葡萄酒。他的水果苏打,还有她们亲手烘培的糕点。
阿莱克斯以为幸福会一直持续下去的。就像高贵的巴罗夫家族的荣光会永远地传承下去。
但是他的父亲没有给他再多的感伤时间。“在一切结束之前,有件事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猜到我在这里的呢?儿子。还是说,这仅仅是你的运气,或者说……不幸?”
两人之间的距离是如此之近,只隔着一块算不上厚的盾牌,近得阿莱克斯透过盾牌的边缘就可以清晰地看到父亲眼中闪烁着的蓝色幽光——那是属于巫妖王的烙印。
“因为这里曾经是家族的藏宝室,您从不许我们踏进这里半步。”
父亲的嘴角勾起满意的弧度,他悄然收剑蓄力又转瞬猛然下劈。“你还是一样聪明,儿子。不过,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你的聪明显得如此卑微。不过我还是爱你的,也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回来吧,加入我们。我和你的母亲还有姐姐一直在等着你和那个笨蛋维尔顿回来。”
“绝对的……力量吗?”阿莱克斯也笑了。“我承认。只是,父亲,有一点,你弄错了。”
“什么?”
盾牌下的阿莱克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量,父亲压在盾牌上的剑被他一寸寸艰难却不容置疑地抬了起来。
“喝呀!!”
手底下的宝剑好像搁在了火山的喷发口一样,这猛然爆发的力量掀翻了他,使他的上身不由自主地向后仰了些许,手中的宝剑亦因为盾牌的拍击而险些撒手而出。
“不!!”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巴罗夫家的家传宝剑,像一股执念。他不顾一切地双手抓住了这把荣光之剑,忘记了其他,包括那因为空门大开而破绽百出的动作。
阿莱克斯没有错过这次机会。在他的父亲因为动作变形破绽大出时。他反手抽出了夹在盾牌后的单手薄剑,果断的丢弃了左手的盾牌,双手紧握住手中的剑,一个鱼跃翻身跳起,脚下发力猛地刺出。
这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只用了一眨眼的时间。
“噗哧!”
一声轻微的声响。
阿莱克斯好像整个人都冲进了他父亲的怀里。手中尖利的武器刺入了他父亲的腹腔,但是剑刃刺入时是那样的轻如无物。完全没有一丝刺入血肉所应有的凝滞感。
阿莱克斯的父亲咧嘴笑道。
“太天真了,儿子。你以为……咔咔……”
锐利的剑锋猛地转向一搅一划,剑身传来切割骨骼的钝感。
他嘲笑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剩下的一半已经永远都说不出了。
“我知道,父亲。”阿莱克斯哀伤地看着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父亲。
只是这样简单的一剑,他父亲的上半身和下半身居然轻易地就被切开了。如此干脆,就好像烧红了的餐刀划过黄油。要知道。阿莱克斯用的可是薄刃单手剑而不是锋利沉重的双手剑。
但无论如何。事实就是如此,上下分离失去支撑的父亲的上半躯体行将滑落,阿莱克斯急忙伸出了左手,扶住了失去下身支撑的父亲。
手中传来父亲的躯体的轻盈份量绝对不是一个正常男人应该有的重量。
阿莱克斯的目光中有中晶莹在山洞,但他极力地克制着。最后他哑着嗓子道:
“结束了……父亲。都结束了,您的错误也结束了……”
怀中父亲身上的衣衫开始破碎,肌理开始粉碎,眼中属于巫妖王的光亦黯淡了下去。他似乎露出了一丝笑。想要说些什么,但是那笑意还来不及展开就随着脸部血肉的消失而泯灭。话语还来不及说出就因着喉部肌肉的溃散而失落。
最后。他挣扎着抬起手,是想要对这个弑父的儿子做出最后的一点反击,还是想要触碰这个久违的儿子的脸庞呢?
阿莱克斯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不过是几个眨眼的瞬间,阿莱克斯抱着的已经是一具彻彻底底的白骨。
“父亲……”
叮当一声,是再也无力握住的巴罗夫家传宝剑从白骨手中掉落在地发出的声响。
一片死寂中,阿莱克斯用双臂紧抱着父亲的骨骸。
“父亲,我……我是多想再听您说说话,哪怕您是骂我也好啊!可是……对不起……对不起!父亲!!”
他一早就知道了……他的父亲,在那时就已经死了。活着的,不过是作为巴罗夫家族族长被巫妖王奴役着的身躯,即使血肉已经化为白骨,也依然被奴役而不得解脱的身躯。
“我救不了你们……可是,我一定会让你们解脱的……父亲。还有母亲……姐姐……”
“我想这不劳尊敬的被遗忘者将军操心了。”
突兀的话语盖过了空气的微弱流动,沙哑的男声中带着刻骨的阴冷与恨意。
“谁?”好熟悉的声音。
阿莱克斯还没来得及回头,回答他的是从背后刺入身体的匕首上传来的冰冷的感觉。
很冷……
比死亡更寒冷的感觉。
按理说,这样的伤害对被遗忘者来说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可奇怪的事发生了,阿莱克斯的身体软绵绵地提不起一丝力气来。
他用最后的力气转过头,看到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那脸上带着熟悉的踌躇满志,陌生的是记忆中稚气的脸庞已经变成了一张只能隐约分辨出昔日轮廓的中年男人的脸。
“哥哥!阿莱克斯哥哥!等等我!!”
“等我长大了我一定会赢过哥哥你的!!”
那个曾经总是追在他身后的小尾巴,那个总是因为打不赢他而被全家取笑的气鼓鼓的小包子,那个被他带着离开这里却最后不知所踪的小伙子。
如今,他也长大了啊……甚至看起来比阿莱克斯还要年长上些许。
死者的时间是停滞的,而生者的时间,却在不断地向前。
“维尔顿……”弟弟……
你没有死?太好了……
那天的永别后,我一直记挂着你,这些年,你去哪里了?过得好吗?
阿莱克斯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和这个久别重逢的弟弟说。他似乎忘记了就是眼前这个称之为他弟弟的人类,在他的背上插上了一把带着毒药的匕首,也忘记了他现在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的现实。
他甚至连控制喉咙肌肉的力气都没有了。阿莱克斯的身子软倒,就这样沉默地跌倒在白骨堆上,身旁是他刚刚杀死的父亲的骨骸。
只是他的目光依然努力地看向维尔顿的方向——巴罗夫家最后的血脉,他唯一的弟弟的身上。
他看到维尔顿走到了他的身旁,从他的身体上拔出了那把匕首,然后在他的衣衫上擦拭去上面沾着的血迹。
但是阿莱克斯的目光开始溃散,维尔顿的身影也开始变得模糊。他似乎听到了维尔顿在他耳边讲着些什么,但是他也什么都听不见了。
在自己的意识再一次彻底沉入久违而熟悉的死亡的黑暗中时,阿莱克斯脑中最后所想到的是:
巴罗夫家族的荣光……会继续吧……
米克……亲爱的……对不起……
死亡的阴影再度笼罩吞噬了他。(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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