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望秋在钟惦非旁边坐下的瞬间,正跟田壮壮聊天的陈凯哥看到这一幕,就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挨了一记重拳,瞬间停止跳动,愤愤不平地对田壮壮道:“我就不知道许望秋有什么好的,文章总离不开好莱坞和商业,充满铜臭气,钟惦非怎么那么欣赏他?”
田壮壮轻轻摇头:“我也不明白,不过那么多人都欣赏他,肯定有过人之处。”
陈凯哥轻“哼”一声:“我看他是拍马屁拍得好!一定是这样!”
话是这么说,但在心里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
不只陈凯哥他们注意到许望秋坐在嘉宾席,在场的北电学生也都注意了,他们都被这一幕惊到了。许望秋竟然和前面的专家坐在一起,还坐在钟惦非旁边,这是什么情况?
刘林见满场惊讶,又见许望秋镇定自若,不怀好意地道:“方姝,你知道望秋在《电影艺术》上发表了篇文章,他的观点遭到了很多专家的批判。今天这些专家肯定会批判望秋,那我们来打个赌,赌望秋和这些专家辩论是赢是输。”方姝轻笑道:“我赌望秋赢,你说赌什么吧。”吴知柳也他们纷纷道:“我也赌望秋赢!”、“我也是。”、“算我一个!”刘林无语的看着吴子牛他们:“我跟方姝打赌,你们捣什么乱!”
主持人见嘉宾们都到齐了,简短说了几句热情洋溢的话,然后开始介绍今天到场的嘉宾。在介绍嘉宾的过程中,主持人没有忘记介绍许望秋,还特意提到了《论现代电影语言的中国化》在电影圈引起的巨大反响。
陈凯哥心里郁闷无比,不就写了一篇狗屁不通的文章,至于这样大张旗鼓的介绍嘛!
在介绍完到场嘉宾后,主持人请钟惦非讲话。钟惦非简单说了下举办这次座谈会的目的,又发表了一段对电影事业勉励和支持的讲话,座谈会就正式开始了。
到场的专家和北电师生在“电影语言需要革新,电影语言需要现代化”这点上是一致的,但在电影语言该如何革新这个问题上存在巨大差异,其中争议最大的是电影与戏剧的关系,以及蒙太奇和长镜头的问题。
北电的白景晟老师在《电影艺术》特别号上发表了名为《丢掉戏剧的拐棍》的文章,号召电影和戏剧彻底割裂,非常激进。在座谈会上,他第一个起来发言:“世界电影艺术在现代发展的一个趋势,是电影语言越来越摆脱戏剧的影响,中国电影要发展必须摆脱戏剧电影的观念,中国电影语言要现代化就必须要去戏剧化。”
白景晟发言刚结束,邵牧君马上反驳道:“中国电影重视文学性和戏剧化是特点,而不是缺陷,戏剧化电影长盛不衰说明它适合中国观众的欣赏习惯和审美需求。观众看电影就是要看好故事的,如果电影没有戏剧冲突,没有好故事,那观众就不会看了。”
白景晟和邵牧君的交锋彻底拉开了座谈会的辩论大幕,双方的支持者都纷纷起来发言,阐述自己的观点,抨击对手的观点。双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现场的空气中都弥漫着浓郁的火药气息。双方先是为电影和戏剧的关系展开激战,但很快又将战火烧到了蒙太奇和长镜头上。
作为长镜头的坚定支持者,张暖新认为电影的镜头越长越好,一部电影镜头数量越少越好,她认为这就是艺术创新,就是电影语言的现代化;同时她还对蒙太奇提出了批评,认为蒙太奇理论比起长镜头理论对镜头的内部结构对单个镜头的表现力注意得不够,蒙太奇理论已经过时,因此应该抑制蒙太奇,发扬长镜头美学。
中国电影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是学苏联,学苏联蒙太奇电影理论。很多人听到张暖新把蒙太奇说成过时理论,还要抑制蒙太奇,自然无法接受,马上进行反驳:“蒙太奇没有过时,相反倒是长镜头存在致命缺陷,长镜头沉闷乏味,滥用长镜头必然导致电影对观众的吸引力大大降低,观众就不会进电影院看电影了。”
台下的北电学生们也分成两派,小声议论着。以田壮壮、陈凯哥为代表的学生支持白景晟、张暖忻认为电影应该与戏剧划清界限,追求写实性;而刘林他们则倾向与邵牧君他们,认为电影不能不讲故事,要是电影不讲故事谁还看啊?
钟惦棐见许望秋坐一声不吭,安安静静地听着,心想望秋啊,你小子不是挺能说,怎么今天哑巴了?便点许望秋的名:“望秋,来谈谈你的看法。你的文章《论现代电影语言的中国化》发表后引起了很大争议,对于你的观点有支持的,也有反对的。我们都想听听你的看法,你来说说。”
钟惦非一开口,现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在许望秋身上。北电学生自然不必说,在场专家也都看过许望秋的文章,不管他们同不同意许望秋的观点,但都认为许望秋对中国电影未来的发展,以及对世界电影发展趋势有深入研究和思考。他们都想听听许望秋会说些什么,是不是还会像他的文章那样尖锐大胆。
许望秋迎着众人的目光站了起来,轻笑道“钟老让我说说,那我就说说。要是我说得不对,还请各位前辈多多原谅。中国电影需要现代化,也必须现代化,这是我们的共识。那问题来了,既然是现代化,那么我们必须明确一点,现代化一定是工业,不会是手工作坊,电影也是如此。电影要现代化我们就必须认识到电影是工业,同时我们也要认识到手工作坊是一定打不过的工业化大生产的。欧洲电影就是手工作坊,打造出了很多精美的手工艺品,艺术性很高;而好莱坞电影则是工业化大生产,产品横扫全世界。我们国家一直强调要实现四个现代化,那我们为什么不学好莱坞搞电影工业,而要去学欧洲的手工作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