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城里关于商税的宣传依旧还在继续,商税还没有开始收,连城中的孩童都知道“依法纳税,利国利民”这几句话语,犹如洗脑一般,魔音灌耳,久久不散。
即便敲锣打鼓宣传商税的队伍没有来,街头巷尾的孩童玩游戏之时,口中也在重复着这几句话。
依法纳税利国利民,小孩子跟着说跟着喊,显然不明白其中的含义。
但是这种口号,真不能小瞧,洗脑,彻底的洗脑,连贩夫走卒都听腻了,张口闭口都知道依法纳税利国利民,具体怎么利国利民,倒也不必深究,便是知晓商户交税,肯定是对的,对国家好,对百姓好。
敲锣打鼓的队伍依旧还在游着街道,城中如今还有一队一队穿着甲胄的兵丁,带着石灰水,沿着道路到处找地方,但凡寻得一段空白的院墙,便有人拿着大猪毛刷子上前在院墙上写字。
写的字依旧还是“依法纳税,利国利民”。
院墙里的人必然会出来阻拦:“诶,谁家院墙呢?谁准许你们在这里乱写乱画?”
带着西北口音的军汉,便会拍一拍腰间的长刀,喊道:“商税监办差啊,谁若妨碍公务,小心拿到大狱里吃牢饭去。”
“什么商税监,你可知道我家主人是谁?”
正在写字之人提着大刷子走上前去,答道:“待你家主人回来了,你与他说一声,就说商税监写的字,若是他还要擦去,你便再擦。”
这句话倒是客气了,那看家的小厮想了一想,倒也没话了,能四方四正写出一行大字的人,说的话总是会有点道理的。
这种应对,显然是甘奇教的。不是甘奇如何自信,而是甘奇知道自己在这汴梁城里多少还有点脸面。
汴梁城内,不过几种人家。一种就是当官的,商税是当今官家的差事,当官的没有必要为这点小事不尊重皇帝,在自家院墙写几个字而已,时间久了,风吹雨淋,也就没有了,写的也不是什么不吉利的东西。
一种是本地传统豪门之家,祖上当官,如今慢慢没落了下来,但依旧家大业大,这种人家,也还求一个子孙读书争气,不枉列祖列宗。甘博士就不太好得罪了,写几个字,罢了罢了,小事算不得什么。
还有一种商户之家,这种人家,是被收税的对象,聪明点的,知道要与收税的衙门打好关系,没有必要为这点小事把人得罪了。不聪明的,擦就擦了,过几日税丁过来看到了,免不得又要在小本本上记一笔。
比如潘家酒楼的掌柜,院墙几个大字上午刷上去的,还没有到中午,就被刮下来了。
至于普通人家的家庭,税丁拍着刀吓唬着,那是惹不起的。
所以这阵仗有点大,不得几日,整个汴梁城,到处都是这般标语,抬头一条,低头一条。
孩童们高高兴兴指着墙,大声喊道:“我可识字了呢,这里写的就是依法纳税,利国利民。”
如今这汴梁城,有点怪了,到处都是标语。
这让走在街上的甘奇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曾几何时,这种场面很让他熟悉。
甘奇上街是检查工作的,工作很是满意,满意得甘奇嘿嘿在笑,一边走还一边指挥:“这块墙啊,补上一条。”
走着走着,甘奇又道:“这是樊楼的院墙吧?刷,一条路刷过去,刷十条!”
甘奇如今也算是耀武耀威起来,身后铁甲军汉二三百号,列队前后,开路的,殿后的,甲胄兵刃,走起路来卡卡作响。
还有一众账房先生,今日也是辛苦,但凡甘奇抬手一指,上去就写。
汴梁城里,许久没有这般厉害的人物了,逛个街,还带着二三百号铁甲卫士,所以不免有人出来看看热闹。
“好生大的官,这莫不是枢密院里的相公吧?这前后护卫着,还有弓弩盾牌,骑兵也有五六十号,着实了不得!”
“可不是?好生年轻的官……这健马,着实高大,汴梁可少见嘿。”
“党项马,这是党项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