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沙漠,只剩残留的篝火烧出的噼啪声响。
远处的一块大石后,两个人高马大的壮汉收回了窥视的目光,低下身子,背靠着大石。
一个大汉小声道:“我数过了,一共九人,两个老头儿,一个病秧子,另外几个有身手……其中有一个是半死士。”
一听半死士,同伴捧腹笑了:“还当是多厉害的商队呢,居然用半死士,看来不过如此。”
稍稍有点能耐的都会聘用正儿八经的死士,只用请不动死士的才会启用半死士,原本看他们几人的体魄像是有两下子的,眼下一丝犹豫都无了。
同伴接着道:“瞧他们的吃穿用度,都是上等的,咱们可许久没碰上这样的肥羊了!赶紧回去通知弟兄们,把他们一锅端了!”
二人说做就做,即刻回寨子叫来了弟兄。
他们是沙漠中最大的团伙,是最令人闻风丧胆的马贼,他们所向披靡,他们攻无不克,他们是沙漠的神话!
然而这个神话,遇到影十三与阿畏一行人,瞬间成了笑话。
三十多号弟兄被打得落花流水,那个被他们最瞧不上眼的半死士,竟然是几人中出招最狠辣的一个,好几个弟兄连眼都没睁开便被他摘了脑袋。
“快!快……快快快……快通知大当家!”
先前盯梢的大汉吓得都结巴了。
同伴即刻捏爆了竹子,一团蓝色的焰火冲入云霄,将大半个夜空都照亮了。
“什么人?竟敢动老子的手下!活腻了!”
一道雄浑得令人颤栗的怒吼自天际滚滚而来,带着浩瀚的威压,压得青岩当场吐出一口鲜血!
好可怕的功力!
这人是——
暗夜中,那人快得只剩虚影,几个穿梭间便将马贼们自影十三等人的手中救了下来。
随后,根本不等他们做出反应,便朝着最华丽的那座帐篷猛地打出一道掌风!
那是燕九朝的帐篷!
燕九朝没有武功,挨他一掌,非得命丧当场!
影十三与阿畏瞬间闪到了帐篷前,用尽全力接下他的掌风。
然而饶是合了二人之力,也没伤他分毫,反倒被逼退数步,险些一屁股跌在地上!
“哼,能接下老夫一掌,看来也不是草包,那好,再接老夫一掌!”灰袍男子说着,又运足了一道掌风,再度朝影十三与阿畏打去。
这一次,他加了两成的功力。
这是无论如何也接不住了。
影十三厉喝:“带少主离开!”
青岩飞扑进帐篷,就要带走燕九朝。
说时迟那时快,灰袍男子朝青岩出了手。
“阿豆!!!”
一道苍老的声音忽然自另一个帐篷外响起。
灰袍男子先是一愣,随即猛地拂袖一挥,收回了对青岩的攻击。
青岩惊魂未定地吸了口凉气,望向突然现身的老者道:“阿嬷,你怎么出来了?”
老者却没理会青岩的担忧,而是怔怔地走向灰袍男子。
青岩面色一变:“阿嬷!当心!”
灰袍男子抬起了胳膊,冰冷决绝的脸上浮现起一丝极强的诧异,下一秒,他单膝跪在了地上:“祭师!”
青岩一愣。
影六与月钩也齐齐一愣。
影十三仍是警惕地看着他,做好了他若发狂便随时带少主离开的准备。
老者将他扶了起来:“阿豆,真的是你吗?”
被唤作阿豆的灰袍男子泪流满面:“祭师!是我!”
多少年没人唤过自己阿豆了,他以为这辈子再也听不见了。
“你老了……”老者哽咽地说。
“你也老了……”灰袍更哽咽地说。
老者:“……”
突然不想相认了肿么破?
“哎,什么、什么情况啊?”影六小声问月钩。
月钩道:“我也不知道啊!我不认识他!”
“你认识吗?”影六暗戳戳走到青岩的身旁。
青岩摇头:“我也不认识,你看他的年纪,和大将军差不多大,他出来行走江湖的时候,我指不定还没出生呢。”
影六凉飕飕地看了他一眼:“装嫩可耻!”
青岩:“咳!”
感到惊讶的并非只有影六等人,马贼们也一个比一个懵圈。
“这是怎么一回事呀?”
“是啊?老大和他们认识吗?”
马贼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们老大为何会对着一个老东西下跪,还一边说一边流泪。
这还是他们心目中的雄霸天老大吗?
灰袍男子哭得不能自已,好半晌才止住了眼泪,握住老者的手说:“能在这里碰到祭师真是太好了,这里天寒地冻的,不适合祭师落脚,祭师不嫌弃的话,先去我的寨子歇息几晚吧。”
有地方住是再好不过了,老者可不是那几个小子,怎么折腾都不会生病,他的腰、他的腿,都快被马车颠断了,着实该找一张舒舒服服的大床躺几个晚上了。
当然了,只他答应不行,得先问问那个小祖宗乐意不乐意。
老者让影十三叫醒燕九朝,大致说了马贼与阿豆的事。
影十三道:“马贼老大似乎是阿嬷的故交,阿嬷很信任他,他请我们去他的寨子落脚。”
“哦。”燕九朝打了个呵欠,“那就去吧。”
一行人开心地收拾东西上了马车。
马贼们的心情却不大美妙,好不容易打个劫,还打到熟人了,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一行人跟着灰袍男子回了营寨,算不上多奢华,至少比参天露宿强多了。
安顿好燕九朝后,由老崔头与影六守着,影十三与阿嬷一行人去了灰袍男子的屋。
“祭师怎么会在这里?”灰袍男子古怪地问。
老者叹了口气:“说来话长,你又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方才说那伙人是你的手下,你做起马贼了?你当初不是被派去寻找夫人的下落了吗?”
阿豆心里苦。
他找了啊。
可是没找到。
在沙漠里迷了路,大周去不了,鬼族回不了,无奈之下只得做起了马贼,这一做就是好多年。
影十三推开轩窗,凉风习习吹来。
灰袍男子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望着夜空那轮孤寂的明月:“祭师有所不知,我这些年一直都在想办法回去,但沙漠太大了,我找不到回家的路,我辗转了许多地方,勉强在这里找到了一处落脚之地。”
这里已算是沙漠的边缘了,靠近一处戈壁,三里外有一处小绿洲,他们的水源与猎物便是打哪里而来。
“我在这里住了十年了,我真是做梦都想回去啊……我还记得家乡的果子树。”
灰袍男子回忆着,心底涌上了一层浓浓的思念。
影十三开口道:“是不是叶子红红的,果子黄黄的,外头吃不到,只有你们鬼族才有?”
“没错。”灰袍男子点头,他觉得有点怪怪的,却又没反应过来是哪里不对劲。
影十三接着道:“果子树不是成片成片的,一处只有三五棵,东面有大片的曼陀罗,西面有一尊风蚀得看不清模样的石像。”
灰袍男子惊讶地扭过头,望向影十三道:“都让你说中了,这位小兄弟,你怎么对鬼族的地貌如此了解?”
影十三指了指窗外,戈壁对面的一处山峦:“那不就是吗?”
灰袍男子走过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定睛一瞧,瞬间傻眼了。
麻蛋!
他就说后山的风景怎么总看着这么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