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脸上的剧痛疼醒的,微微的睁开眼睛,发现面前一个形似鬼魅的干巴老头正抡圆了胳膊朝我扇来,我急忙用手一挡,这才发现原来打我的正是李铁嘴,我扑通一下抱住了李铁嘴,放声大哭起来,边哭便喊:“掌柜子死啦,掌柜子死啦”,其实这个时候莫说是李铁嘴,就是给我个狗,我都能抱着它哭半天。
李铁嘴捂住我的嘴:“小点声,我知道,现在这里不能待了,跟我走!”,说完拽起我就往外走,我一直拼命的想回头再去看看齐云梁,可这死老头劲真大,没两下就把我拽出了聚贤楼,顺着大街直奔城外,这时我才发现,外面的天还没亮,李铁嘴不知从哪弄了个灯笼,借着灯笼这点微弱的光,在天刚刚泛白的时候,我俩已经到了城外一处废弃的土地庙里,一进小庙,我坐到地上开始放声大哭,聚贤楼整整四年的感情,齐家两代人,如今都不在了,下一步我该怎么办?
越想越难过,李铁嘴也不搭理我,自顾自的捡来些树枝、破木头,点了火,坐在一旁取暖,突然我想到,齐云梁之所以有今天,就是这个李铁嘴害的,要不是他从中使坏,哪有今天这幅惨状,顿时我怒从心头起,扑向了李铁嘴,李铁嘴坐在一旁正唉声叹气,冷不防被我扑到,两个人滚打在一起,说是打,我刚刚受了惊吓又昏迷苏醒,李铁嘴带着我狂奔了好几里,两人早已没了什么力气,也只能在地上抱着滚了几圈,最终两人又都气喘吁吁的重新坐到了火边,:“你个老不死的,你害死了我家掌柜子,我要拉你去巡捕房”,李铁嘴也急了:“我害死齐云梁?是他贪得无厌,死的活该,我早叫他收手,可他不听,怨的了我?再说去了巡捕房能有你小子的好?当时整个聚贤楼可就你们俩人,抓不着人,巡捕房还不拿你顶罪”,他这么一说我确实也没了底气,巡捕房那帮饭桶,出了名的钱财不到手,保你命没有,我要是去了,恐怕是凶多吉少,这么一想,顿时没了主意,默默的看着火堆擦眼泪,:“唉,别哭了,还是想想你下一步的打算吧,附近有没有什么亲戚?有的话就快快投奔了去,否则不被巡捕房拿了也得饿死在这荒郊野岭”,听完李铁嘴的话,我摇了摇头,:“我是个孤儿,自小慈安堂长大”,:“唉,也是一可怜人”,两人再度陷入沉默,突然我想起我肩上的那个女人,赶紧往肩上看去,什么都没有,李铁嘴看看我:“走了,我到的时候就走了”,我更惊讶了:“那是个什么东西?好像是个女人,是她害死了我家掌柜子?”:“那不是个什么东西,就是个溺死的女人的魂魄,我早跟齐云梁说了,别搞下去了,见好就收,看,招上了吧?”:“你们到底在干什么?我家掌柜子怎么会招上女鬼?每天晚上前厅究竟在干什么?”我把疑问一股脑的抛给了李铁嘴,李铁嘴找了个木头柱子,靠在上面颓废的说:“这女鬼被招来完全是意外之事,我也是看你们聚贤楼生意惨淡,老齐掌柜对我有恩,我才想帮齐云梁这个棒槌一把,可……,唉,命该如此,你们聚贤楼处在十字路口之处,直冲大路,这个十字路口正是一片聚风纳气之地,风主人丁水主财,老掌柜还活着的时候,聚人气,但不聚财,因为老掌柜八字属阳,命中火水掺半,这种命格的人如若不做生意也必是行伍之人,早年不错,但晚年败光产业,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而齐云梁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本就是****之人,我就想再利用十字路口的格局,开鬼市,利用晚上子时开门来聚阴气,四桌四椅四菜四饭两支白蜡都为供鬼之举,世人皆知阴阳相克,孰不知阴阳也相吸,用夜晚聚集的阴气,来吸引白天的阳气,也就是聚人,这是其一,其二,游魂野鬼受了供奉,无以为报,就会想方设法让那些吃饭的人破财,最好的破财地方就是聚贤楼,因为这样,他们既报了一餐之恩,也有理由继续受供奉,这就是聚财”说到这他闭目养起神来,我赶紧追问:“那我家掌柜子怎么会死呢?那个女鬼是怎么回事?不是说报恩的吗?”:“哼,人还分好人坏人,鬼也一样,不过那个女鬼倒不是什么坏鬼”,:“都死人了还不坏?难不成那女鬼是你弄来专门害我家掌柜子的?”说完我瞪着李铁嘴,攥起拳头,:“你个小屁孩毛都没长全,懂个求,我问你,齐云梁是不是至今未婚娶?”我心说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齐云梁从省城回来,老齐掌柜就走了,守孝三年期,哪有说亲的?
我哼了一声算是回答,:“那个女鬼也是还未出格便落水溺亡,独身之鬼阴间不录,只得在阳间游荡,正巧齐云梁开了鬼市,将其招引过来,女鬼便动了自配冥婚的打算,先是纠缠在齐云梁周围,将其本就不多的阳气耗干,阳气一衰,齐云梁自然就会看见她,到时候一定会被惊吓而亡,其实这也是开了鬼市后聚贤楼为什么会那么兴旺的原因,我早就提醒过齐云梁人气旺的不正常恐有蹊跷,可他不听,昨天正是十月初一,那女鬼必会趁此机会取了齐云梁的性命,命中注定劫数难逃啊”,:“你既然早知道了,为什么见死不救!”我气的牙都痒痒了,:“哎呦,小哥啊,那可是一年中至阴的一天,又是在至阴的地方,就凭我?再加一个也不是那女鬼的对手,我也是越想心里越有愧,才跑过去看的,没救了齐云梁,我不还救了你嘛!”听完李铁嘴说的,我一下无言以对,李铁嘴靠在柱子上慢慢的闭上了眼睛,不一会传出了鼾声,我被这温暖的火堆烤着,从昨天夜里折腾到现在,所有的疲倦涌了上来,不知不觉的也靠在墙边睡着了。
这一觉不知睡了有多久,等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李铁嘴也不见了踪影,我脚边的地上写着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日有缘再见,往西20里德化镇”,:“娘的,这个老不死的,扔下我自个跑了”,悻悻骂了一句,揉了揉因为没穿袜子而冻僵的脚,慢慢的站起来,看了下日头,已到晌午,其实不用看,肚子早已经报了时,摸遍身上,一个大子没有,沈北城是回不了了,只能去德化镇了,边往德化镇走,眼泪不由自主的又流了下来,感叹自己的命苦,自小孤儿,好不容易到了聚贤楼做了杂工,不用像其它孩子一样到岁数被慈安堂赶出去讨饭或做苦工,结果偏偏又摊上这么个事,又感叹齐云梁,其实齐云梁对我不错,他为人厚道,对我们这些伙计不薄,闲暇时还教我认字,偶尔也很惦记我,我身上的棉衣还是他给的,可叹世事难预料,如今不知有没有人为他置一口薄皮棺材。
边哭边走,临近傍晚时分,我到了德化镇。德化虽然称为镇,但繁华度堪比沈北城,甚至有过之,因为德化是水陆的码头,交通要道,商贾云集,北方的干货、皮草,南方的丝绸、香料在这里交汇,而且除了偶尔几个大兵在街上走过,完全看不到沈北城那种兵灾过后的萧条景象,街市之上大小店铺云集,灯火通明,饭庄酒肆里弹琴唱曲中裹着推杯换盏、行令划拳声充斥着街头巷尾,不同风味的酒菜香气直扑鼻腔,顿时感觉肚皮已经贴着后背了,想来想去,讨饭我实在没有勇气,最终决定还是干回老本行,找几家大的饭庄去碰碰运气,最起码先混顿饱饭再说,结果进了几家都被撵了出来,人家一听说是应征杂役,连老板的面都没让我见,伙计直接就把我推了出来,也难怪,现在四处兵灾,人们都往德化这个世外桃源跑,人浮于事,想找口饭吃,难啊,正想着,来到了德化镇最大的饭庄顺天阁,只见门口车来车往,看穿着,绫罗绸缎、珠光宝气,偶有几个穿军装的也是带着姨太太,跟着侍卫,貌似官还不小,这顺天阁莫说是在德化,就是在沈北城都是赫赫有名,听说里面的大厨曾是皇宫御厨的传人,每天亲自上灶只做一桌菜,要想吃,最少半个月前就得定,能吃着的,都是非富即贵之人,据说用的材料都是山中走兽云中燕、陆地牛羊海底鲜、猴头燕窝鲨鱼翅、熊掌干贝鹿尾尖之类的极品,常人莫说吃,见都没见过。
我正打算抬腿往里进,门口迎客的伙计上下打量了我一眼,连话都没说,直接就把我推了个跟头:“滚滚滚,别******狗当道”,哎,我这暴脾气:“小子,你嘴里有象牙吗?”,迎客伙计一听,先是一愣,随后脸色是从红到白又转红,跳过来朝我面门就是一拳,我低头闪过这一拳后,回手照他脸上就是一巴掌,两人随即扭打在一起,顺天阁门口马上就聚集起来一圈看热闹的人,这时门里跑出几个小伙计,一看自己人受了欺负,二话不说上来对我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最后从人群中出来几个人,拉开了我们,起身之后吐掉嘴里的血,才看清拉开我们的是几个大兵,这时从大兵后面走出来一个人,也是一身军装,但是看其它大兵给他敬礼我就知道,这是官,这人走到我旁边,递给我一张手绢,我看了看他,说:“谢谢,不用了,弄脏了我赔不起”,说完这人哈哈笑了起来:“三四年不见,还是这个驴脾气”,听完,我赶紧仔细看了看他,眼前这人大概四十岁左右的样子,有些面熟,但真的想不起来了,他看我一脸疑惑又问到:“齐云梁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