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骑在我身后,冲我点点头,我拔开棺材头的树杈,又赶忙插到棺材的边上,棺材顺势开始加速横摆,当头直指对岸山坡的瞬间,二爷把树杈使劲的插进水里,由于水流的缘故,急停的棺材开始向一侧倾斜,我俩抓住树杈,拼尽全力的往下压,所幸雨势减弱,水流不如之前那么急,加上我们一头一尾两个人的力量,才没有发生滚翻。
止住了棺材,两人开始朝对岸撑去,每一次拔出树杈,棺材都会往下游漂出一段距离,既要稳住身形以防滑落,还要使出全身力气撑篙,额头上滴落的早已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
距离对岸还有几十米时,棺材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住,彻底撑不动了,两人大致丈量了一番,干脆跳进齐腰深的水中,一步步沉重而艰难的向岸边走。
河底的淤泥没到小腿,一脚下去深深陷入其中,再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拔出来,没走几步鞋袜就掉了,只能光着脚尽量小心继续前行,即便如此,还是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疼,此时也没法查看,只能咬着牙硬撑着,看二爷龇牙咧嘴的样子,恐怕比我强不到哪去。
几十米的距离愣是走了一盏茶的时间,两个人刚刚走到岸边,就不管不顾的一屁股坐在水里,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扳起脚来查看,脚底上大大小小全是口子,洗去泥沙后还在冒血,我忍痛从最大的血口中拔出一小块瓷片茬子,估计是洪水带下来的破盘烂碗,二爷比我还凄惨,连脚脖都划破了,不过幸好伤口不深,干脆也就不管了。
两人手脚并用的挪到身后不远的一块大石头旁,此地距离我们之前看到的山坡已经偏了大约百米远,二爷摸出烟盒,一股黄水随之从里面流出来,我拿出我的,也是一样,两人苦笑一下,靠在石头上望着水面上棺材,默不作声。
这棺材还没有漂出去多远便被水底的断木枯枝拦在了水中央,并且已被水流冲击的横了过来,此刻雨势又开始逐渐加大,水流也与之增大,棺材开始向一侧倾斜,看样子用不了多久就要打起滚来。
果然,我俩这边刚喘允了气,棺材就朝着下游的方向歪了过去,只听哐啷一声,棺材板子开了,合着这棺材没钉钉?难不成是谁家老人备的寿材?又或是棺材铺的老货底?我记的上面已经斑驳的大漆,笃定它有些年头了。
可接下来的一幕着实吓了我一跳,没了盖的棺材继续倾斜着,当棺材底快要竖直的时候,从里面倒出一具死尸,这死尸竖着大辫子,身穿满清朝服,爬在水里,我随口说道:“呦,还是个官。”
二爷眯缝着眼看了半天说:“官啥呀,连个品都没有”,他看着我一脸的疑惑,解释说:“瞅见那朝冠没,也叫顶戴,官大小要看顶上镶嵌的是啥,你仔细瞅瞅,这爷们的顶上啥也没有,不是八品就是九品,而且你看他那朝带,黑不溜秋的,那是银衔乌角,九品以下的才使这玩意,二爷我不用看他补子都知道,估计这爷们死的时候连县主薄都没混上。”
仿佛为了验证他所说的话,水流将死尸冲的仰面朝上,二爷得意的说:“你瞅瞅,你瞅瞅,是黄鹂不,我说啥来着,死都没混上一串朝珠,哎,不对,这爷们有事”。
还没等我表现出该有的敬佩,被他这一说,赶忙眯起眼睛看着躺在水里的死尸,这尸体从脸到手全是黑紫色,虽看不清面貌,但肯定没有腐烂,十指上紫色的指甲,映衬着水光,看着比手还长,二爷疑惑的问我:“他娘的,不会是黑毛子吧。”
话音刚落,遮挡在前的棺材往另旁边一滑,顺着江水直流而下漂走了,只剩下死尸一览无余的躺在水里,看情况,可能是身上的衣服被挂在了河底,死尸躺在水面上,起起伏伏,不停摆动,说来也怪,自从这死尸掉出棺材后,这天阴的更厉害了,雨下的越来越大,甚至隐隐能听到阵阵雷声,我俩此时也顾不得许多,赶紧四处寻找趁手的家伙,以防不测,可周围除了山石野草,什么都没有,无奈,又抄起之前的树杈,就这样静静的看了几分钟,二爷实在绷不住了说:“这样,我看看能把他捅开不,瞅着实在膈应。”
我看看天说:“算了吧,他又不起来,再说你看这雨,用不了多久水就会涨上来了,一会就冲下去了,咱歇够了就撤吧。”
二爷不高兴的骂道:“他娘的,走哪都能撞老毛子,这叫啥事?”
听着雷声越来越近,我俩相互扶持着慢慢站起身,刚要转身往山坡方向走,只见眼前一道闪电划过,直直打在死尸身上,随即一声炸雷,震的我俩双手捂耳,蹲在地上,耳朵里嗡嗡直响,眼前的东西都有些许模糊,紧跟着又是一道闪电,依然打在死尸身上,接着又是一道,两声炸雷几乎同时响起,我俩张大嘴巴,紧紧靠着石头,感觉天摇地动,两眼被闪电刺的一片白亮。
也不知过了多久,慢慢睁开紧闭的双眼,勉强能够看清周围,虽然雨还在下,可天亮了许多,雷声也停了,转身去看河中的死尸,却早已不见踪影,只有一段好似被烧焦的黑色圆木,顺着水流,飘了出去。
两人目瞪口呆的互相对视一眼,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却从身后的土丘上传来一句女声:“百年祸害,终遭天谴,哎,我说你俩看够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