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子期亦有所动,但只是背转了身子,并不答话————用自己独有的方式,掩饰那份难以被外人理解的,单属于自己的忧伤。
过了很久,崖子期才调整好情绪,用冷漠如初的嗓音,答非所问:“曹斌,你记住,一个国家只有拥有健全的体系,社会才能够正常运转。可是,人类终究不是体制动物,而是拥有独立思想和行为能力的社会动物……”
崖子期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活像一尊神像一般,威严到难以附加的程度,听他续道:“因此,既然人类同处于一个大环境中,就必须制定合理而共同的规则,并将这种规则奉为法则,神圣而不可侵犯。否则的话,社会将不堪设想;同时,必须依靠强有力的国家机器,配合法则,对人们的行为进行管理与约束,用武力起到震慑作用,解决野蛮与暴力的行为……从而实现人类文明的再一步飞越。”
“但总有人基于不同的原因,为了不同的目的,心怀鬼胎,企图破坏这种规则,挑战道德的尊严,碰触法律的底线,摧毁文明的成果。这时候,我们作为国家机器,就必须出面阻止,并对违法者进行严厉惩治,以儆效尤!要清楚,国家授予我们暴力的权利,并不是为了制造冲突与矛盾,而是为了消灭暴力。”
曹斌缄默不语,他与崖子期相处甚久,感情浓厚,是以他明白总部头那种“美好却难以实现”的理想。
天更冷了。
崖子期终于转过身子,注视着曹斌,面无表情的道:“在所有的生活纠葛里,谋杀案就像一条红线,贯穿在中间。而我们的责任就是去揭露罪行,还原真相,并以毁灭丑恶为目标,将它们从生活中清理出来,彻底的加以暴露。让这种规则可以在人类社会永恒的存在并发展下去,使法律的威严得到重塑,不被任何人所亵渎。”
说到这里,崖子期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忽然露出了一种苦涩的微笑。
这个始料未及,难以理解的苦涩笑容,到底意味着什么?
坚定?自豪?孑然?无奈?
————至少我不知道,亦无法体会。
————可又有多少人能体会这微笑背后的辛酸。
昙花一现的笑容随即消逝,崖子期正色道:“在我的心里,没有什么比这种规则更为重要。
而我们作为社会规则的守护者,更不能愤世嫉俗,对人性丧失信心,对社会所绝望。”
“捍卫正义,任重而道远。因此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要时刻保持理性的头脑,对感情的东西加以区分。”崖子期犹豫一会儿,摇头道:“但爱情是理性的毒药,它是一种更倾向于感性的东西,像魔鬼一样占据人的内心,摧毁人的意志,使人忘乎所有的陷入疯狂……”
崖子期又笑了,但这一次的笑容,却是那样的温柔与潇洒,这是足以融化一切的力量————友情的微笑。
曹斌心头一阵,一股暖意油然而起,扩散至全身————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总部头如此的微笑。忽然之间,曹斌涌出了一个自己都无法解释的疑惑:“总部头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呢?我对他的了解,又到了何种程度呢?”正出神间,又听崖子期说道:“曹大哥,我明白你的好意。但我背负着太多的使命,又尚有很多的事……未曾解决……所以…至少……至少现在不能……不能……不能去考虑……考虑……秋水她……”崖子期不必说完,曹斌已明白他话语中的含义。
———当理想的坚定与个人的感情相冲突时,到底应该做出怎样的选择?
————或许每个人都有为之追求,为之努力,甚至拼了生命也要去守护的东西。但大多数人的努力,都是带有功利并祈求回报的。不过在现实中,确实有极少数“不谙世俗”的人,他们的理想美好而伟大,甚至在为了这个凭一己之力根本无法实现的理想,努力贡献自己的光和热……遗憾的是,人们给予他们的并不是理解与支持,而是不解与嘲讽。
————那些舍小家、为大家,默默奉献在自己的岗位,于黑暗中坚守到最后一刻的“追光者”,是否应当得到支持与关注呢?
正是: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诸位看官,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