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温从塔里醒来,汗水涔涔,周围一片黑暗。
他知道那个外表严肃的法兰克人还在外面,他能闻见那个“狱卒”身上的香气——没有男子气概的贱货。
可是这样一个长着胡子的女人现在却困住了自己这等骑士,埃德温恼火地唾了一口。
“背誓者呢?”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进来,这些天来,那些人一直用这个名字称呼埃德温。
“睡得像个婴儿……”有人在外面说道。
然后就是寂静,永无尽头的寂静。
伦敦塔矗立在河岸上,如同埋藏着名剑和战马的古墓。所有尚在王城的领主都知道,这座坟墓里居住着王国的祸根。
战争已经到达本土,南方塞恩们却在诺森布里亚伯爵的冬营里“休整”,根据法规,现在确实是塞恩们训练的季节,可是所有人都在担心一件事:自己的家园会被敌人摧毁。
敌人不在海的另一边,戈德温的儿子就在埃克塞特,没人知道那座城市是否已经失陷,威斯敏斯特似乎已经接受了埃克塞特必然失守的结果:既然怀特岛的沃尔西奥夫伯爵不支持救援,城市迟早会失守的。
何况埃克塞特本是戈德温们的基地,威塞克斯的王权并不能抹去那些西南塞恩的记忆。
此外,沃尔西奥夫的担心一点也不多余,国王不在的时候,怀特岛的那些塞恩是否依然可靠?他们难道不会因为担心家人,一股脑地奔向诺曼人的营地么?毕竟,二十年前,这些塞恩曾经在诺曼底公爵的麾下与北方人交战,许多人甚至经历过那个约克的严冬。
银镜般的胸甲悬挂在支架上,尖锐的V字棱条上方托着厚厚的护颈,甲胄的主人紧锁额头,一个战士的脸上露出先知的疲惫。
“王后想要议和吗?”
“是的,我的大人。”
我早该想到。
沃尔西奥夫并非怀疑王后真正忠诚的对象,他只是不认为这个计划有成功的可能。
法兰克人已经扼住了王国的脖子,沃尔西奥夫和罗德里戈是仅剩的防御,他们就像一副锁甲上的两道锁环,正在钢铁的撕咬下越绷越松。
火焰在吞噬木柴,寒星欲坠的穹顶深不可测,营帐内的灯火中,伯爵感到自己的渺小。
如果是罗德里戈,他会怎么做呢?
这个战争领主很没出息地想到。
领主毕竟只是领主,在王者的选择面前,再高贵的伯爵也只是一枚棋子,沃尔西奥夫的痛苦或许就来自认清自己的位置。
和他同样心情的还有可怜的老安斯加尔,自从埃德蒙王子弃军回宫后,他就变了个人,那副失魂落魄的可悲模样就连过去的部下们也不忍观看。
王子留下了自己的侍从们,于是这些年轻人陷入了同样的迷茫,其中包括罗德里戈伯爵的长子西格伯特。
更让安斯加尔自责的事很快发生了,因为舰队的不作为,诺曼人和戈德温的儿子登陆了王国的海岸,这一次,不再有王子可以作为借口,毕竟他已经没有王子需要保护。事实上,这个老人此时只剩一口气了,他唯一活下去的动力,仅仅是等待威斯敏斯特的惩罚,然而这个惩罚迟迟不至,于是他益发肝肠欲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