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T市举办的这次全国油画大赛采用了新的赛制,以往的绘画比赛都是报名者交上一幅作品即可,评委会挨个儿筛选出优秀的作品,再从这些作品里选出获奖者。
以往的比赛中不乏剽窃他人创作或者代笔的例子,所以这次油画协会决定创新大胆地采用的新的方式,那就是参赛者先交上初稿,通过海选的人的画作直接对外公示,然后进行复试和第三轮评选。
这时候选手们已经交上三幅作品了。不论是以前就创作好的得意之作,还是为了比赛临时创作的新画,实力高下已经显而易见。能一口气拿出三幅水平稳定、又不失自己风格的作品的画家,到了这会儿,也是凤毛麟角了。
岑蔓就在其中。
这个结果黄老和她都没想到,岑蔓天赋虽好,但论起技巧的纯熟度还是差了那些专业选手一截的。本以为能过了海选,得个鼓励奖、最佳新人奖之类就很好的两人,接到最终选拔通知的时候,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油画协会这两年内部换血加入了很多年轻的画家,于是不免多了很多新鲜的想法。这次的决赛就是,类似真人秀节目的设置。参赛的选手要在评委评审之前向大众介绍自己的决赛作品,阐述绘画的理念,通过电视和网络直播的方式进行拉票。等选手结束拉票演说,评委再逐一进行点评和打分,最后选出冠军。
“简直是胡闹!”黄老气得白胡子一抖一抖的,堂堂艺术创作变成什么了,哗众取宠的道具吗?且不论在直播的情况下能不能安静地解说作品,光是与素不相识的人挤在一个摄像机前面侃侃而谈,就给人很大的心理压力。这哪是比画,这分明是选秀。
黄老坚决不允许岑蔓参加决赛,岑蔓自己也打了退堂鼓,无他,她没法说话,要怎么跟看直播的观众互动拉票,用手语解释绘画的专业内容,也没人看得懂吧。
岑蔓颇有点无奈和失望,都已经走到这里了,却得放弃。
岑蔓的一举一动都由朗俊专门收集汇报给霍离,这个规矩是从三年前开始的,一开始是为了防范岑家再出幺蛾子,但是最近,成为了霍离的新乐趣。
听了朗俊的汇报,霍离用食指敲打着桌面,静静地思考着什么。
这事在他看来根本不是问题,请个手语翻译就可以了,难度只在于要寻找的必须是一位有艺术造诣的人,能准确理解岑蔓想表达的东西,而这个要求,如果没有长久从事绘画类翻译的经验和艺术修养的积累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他是霍离,字典里没有不可能这几个字。
朗俊试探地问:“那我现在就去找翻译了?”
“恩,你先去找,价钱无所谓,只要符合要求,多高的价格我都出得起,但是务必别让岑蔓知道。”朗俊应下退出办公室。
霍离得意地想着岑蔓发现他帮了她这么大的忙得多么惊喜,不行,要让她为难一阵,然后向他求助的时候,他再神兵天降。想象着那女人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己,霍离一脸心满意足。
毫不知情的岑蔓已经做好放弃的准备,却不知道季慎言找到了黄老。
非常了解师父的脾气,季慎言开门见山地表示希望能看到岑蔓参加决赛。黄老见到许久不见的弟子,还来不及寒暄,就被气了个够呛。追问季慎言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思鼓励岑蔓参加比赛,如果是令人不齿的私心,不要说让他点头同意,就连季慎言这个徒弟他也要扫地出门。
季慎言的神色看上去有些憔悴,他点了根烟,默默吸了一口,才说对黄老说:“是,我不能否认,我对岑蔓存着私心,但绝不是师父你想的那样,我不是那种卑鄙地要插足别人婚姻的人,岑蔓也不是那种人。师父,我只是想让她站到舞台上,证明给别人看,她,我以及和我们一样的人,并不会被身体的残疾所打败,我们一样可以活得精彩。”
“这不也是您开办聋哑儿童绘画班的初心吗,这一次,正是将他们推向大众的好机会。节目的噱头不过是噱头,我们的真诚却是真的,我相信普罗大众会接受岑蔓,就像您当初接受我们一样。”
季慎言一番肺腑之言打动了黄老,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如果季慎言不是因为手指的残疾,会不会弃商从画呢,可是,手指的残疾并没有使他的绘画技艺承受任何缺陷,不然他也不会顶着压力,收了这么个非专业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