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陈并不希望皇上死,从来都没有过,她还请薛如曼给他尽可能的延命,最少再保个两三年。
可是现在,皇上自嘲说“现在就死”,他越这样,越得活着。
“皇上,您急什么?人固有一死,但阎王不要、小鬼不勾,你就得活着。”苏陈给他捏好了这半边身,起身洗手,又端了药,亲自喂他:“皇上,您好好养着吧,来,喝药。”
这要是试药太监试过的,苏陈喂的一点儿心理负担都没有。
皇上现在真是无力也不甘,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他现在连求死都得经别人的手,看着面前的苏陈,估计他连绝食都不被允许,眼看着一勺一勺的药被送到嘴边,苦涩难咽,他根本不想喝,但另一边的内侍监手里已经拿了漏斗——这是直接就准备好了,如果他不喝,就要强灌。
人生最后一段时间,苏陈并不想让他感觉太难过,看了那内侍监一眼,示意他往后回避,至少别让皇上看见。
“娘娘,太医来给皇上请脉了。”内侍监放下手里的竹漏斗,直接躬身后退。
苏陈看了一下药碗,还剩半碗没喝下去,看皇上的脸色,她往旁边站了站,给太医腾了位置:“太医,药这么苦,还伤脾胃,可有什么中和的法子?”
“娘娘容禀,”太医回话:“皇上现在这样子,吃不下药膳。”
说着,太医又往另一边走了两步,压低了声音:“想来您也看出来了,皇上无心求活。”
“是,我看出来了,所以才要问你法子,他可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能用来刺激的?”苏陈也跟着压低了声音。
太医往屏风处看了看,才说:“现在只有太子殿下能劝动皇上了。”
“太子殿下?”苏陈眉心微皱,有些疑惑和不确定。
太医说:“是的,娘娘,皇上现在这状况,如果太子殿下不来相劝,怕是命不久已。”
苏陈点头:“你说的有道理,应该让太子来劝,但是这话轮不到你说。”她忽然脸色一沉:“来人,把这庸医拉下去,妖言媚上,危言耸听,乱棍打死!”
太医一脸震惊,一点儿都没想到,他不过是进言而已——
“我不想知道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直言断口说太子殿下过来皇上就能好,我告诉你,你自己说话自己负责,你既然敢这么说,那就应该敢死。”苏陈说着,直接一摆手,让人把他拉下去。
这么干脆利落,太医惊叫:“微臣冤枉!微臣……呜呜!”
这么大声喧哗的下场就是被直接塞了嘴拉出去,噼里啪啦一通乱棍,打死了事。
苏陈重新站在龙榻边,说:“皇上,您放心,以后到您身边的太医,都是好的,不会害您,也不会害你子孙,你再过几年,就能看到你亲孙子了。”
虽然皇上没有子嗣,但他既然认了那么多皇子,那么多子多孙必定会成他百年之后的必然盛况。
但这话把皇上气的不轻,他霍霍几声,差点儿昏厥,被苏陈一把掐住:“皇上,就算你一心求死,也得等太子真的想坐那张龙椅,否则你就得活着!叫你一声皇上已经给你面子了,你就别想着上天了。因为我就是从上面来的。”
“你……”皇上瞪大了眼,伸直了手,抖的像抽了筋的鸡爪子。
苏陈按下他的胳膊,低沉而清晰的说:“我知道,你一直都因为我是个女子而格外开恩,但除了我,还有很多人被你杀了父母,帝王策我虽然不懂,但我知,打天下容易守江山难,民心所向事半功倍,你如此不在意民心,不就是想让天下颠覆吗?你的江山至今没改姓,你应该庆幸。”
眼看皇上连嘴都开始抖起来了,苏陈稍稍直起身:“我也不防告诉你,赵姓天下还有几百年呢,只是最后因为内乱,被蛮夷的铁蹄踏破,那也是个厉害的主儿,灭了你也不冤,毕竟人家把地面都扩到大海以外了。你休息吧,我改天再来……嗯?”
苏陈说着要走,却被他猛地抓住了手腕,疼的一个趔趄,皱眉瞪他。
“你,如何知,这,身后事,几百年的?”
皇上吐字清晰,虽然艰难、断续,但意思明了,眼神凌厉。
苏陈把他的手指一根根的从自己手腕上扯掉:“我说我是从上面来的你信吗?也可能是从下面、左右前后都有可能,平行空间你懂吗?其他维度你听的明白吗?不仅往后,往前几百年的大事我也知道,至于小事……你自己都记不住,更何况我在一天一年的地方粗略一看呢?”
皇上震惊了,这些话颠覆了他的常识理解,更颠覆了他的野心,他从来没这么妒恨过他的决策,早知她厉害,早就想把她留下,在她假借公主身份的时候,他就不该犹豫,不该再给孽子们机会的!
他不甘心!
“你,你……”
“别你你你了,我不害人,我若想害人,还用的着这么费事?那些人都是你自己动手,和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苏陈摊手,手心一晃就多出点儿小玩意儿:“你如果好好活着,我以后天天来给你解闷,如果你不好好活着,那我也不介意把那些蛮夷提前壮大个几百年。”
看得出来,皇上信了她的话,浑浊的眼里竟然越发清明起来,这是动了生机了,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