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联面对苏陈,那是说也说不过、打也打不过,他觉得自己来这一趟,除了憋一肚子气,什么都没有。
苏陈说:“五叔别这么想,你这一脸失意大过悲伤的样子,就别问我是如何看出你的想法的了,殿下不是那种无情之人,该给你的,情义满满。”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两个,到现在感情还能这么好,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赵联不阴不阳的说着,绕开苏陈:“我去换衣服。”
苏陈笑着跟他出来:“这就对了,这几天叔叔伯伯们还是要团结友爱、共同努力才好。”
“呵。”
赵联忍不住冷笑。
好一张嘴,这么能说能打,他还真是自愧不如。
但他也低估了苏陈对他的忍耐,本来是想劝住的,但他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苏陈再好的耐性也没了:“五殿下,我本来是想这几日都叫你五叔的,但你这样,可没法好好说话了。”她这次不拍他肩了,直接卡住他后颈,压低了声音:“这几日你安分便罢,若不安分……”
赵联身子都僵了——那只小手在他感觉是阴凉阴凉的,带着蚀骨的温度。
苏陈狐疑了一下,稍微松开手,话也没说完,看了一下左右,急忙拍了拍他的肩:“既然你这么识相,那你就赶紧去换吧。”
她实在没想到赵联这么怕她,也不知是怕是哪一点儿,不过话说回来,她也得赶紧去换衣服了,还要去找淑贵妃,说丧仪事宜。
皇上的驾崩,对于后宫来说,也不算突然,毕竟皇上这病反反复复的,时好时坏,坏的时候总是眼看着就要崩了的样子,而之前也有冲喜准备好的棺椁,现在尽管突然,但还算有条有理。
现在后宫里都是匆忙换衣服,内务司也着人挂着白纱,里外都是白素一片,还有隐隐的哭声,悲戚戚的。
苏陈往后宫这边走过来,感慨万千,就算皇上临终时,身边没有女人,但这后宫里的女人还都是真心悲伤,就算是为了自己,也在这个时候,格外应景。
这以后,真就是深宫红颜深宫凋了,都没有孩子,这以后的日子,想也知道多么无趣了,只会比以前更呆。
淑贵妃正在换衣服,她对于苏陈过来一点儿也不例外,这种时候,苏陈要是不来,孙柔茵也不会过来。
她说:“我带后妃们,在谨安殿守过七天,就挪宫,东宫里现在孩子那么多,想来也是热闹,你若是照顾不周,会落诟病的,让孙氏和你协理,只要事情面上好看,朝臣不会说什么,这会儿是面子比里子重要。”
“多谢娘娘提点。”苏陈十分感激。
是真心感激——这种事情,她没经历过,就好比皇后的丧事那些,她当时是连哭都没哭的,而皇家这些事,情绪是最不重要的事,各处细节都是要有人注意,事情弄好了,假模假样的哭两声就算有心。
也亏得淑贵妃提这么一句,苏陈转头就去找孙柔茵了,她是太子妃,有金宝的,名正言顺的,这种事肯定得她出头,她也很乐意出头——这种时候,正是突出她这个太子妃身份的时候,她当仁不让!
苏陈当着周月清的面,就松了口气。
“清儿,你要去做事吗?”苏陈抱了一把那娇嫩的女儿。
“我这才坐月子,做什么事?”周月清摇头:“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身体重要,别的都不重要。”
“怎么会有这种感慨?”苏陈诧异,之前她说了很多次,都没效果,现在她自己悟了?
“这往后,太后会是贵妃吧?若是我姑母还活着……”
也是因为皇上驾崩了,她又想起了自己的姑母,她做皇后的时候多风光啊,整个家族都跟着长脸,但现在,谁会想到她?
大概只有礼官了……
苏陈比了一下婴儿的脸色,叮嘱喂些红枣阴陈水,让乳嬷嬷抱去一边,她坐在周月清身边,低声说:“有些感慨,我不是不让你说,而是这种事,是要看自身本性的,就好比周兄,只是你周家旁支,和皇后一脉相比,出身并不很高,但他的如今,是他自己争取来的。”
“他是个例外,不能平常而论。”周月清摇头:“我堂兄的能力,是周家之幸。”
苏陈不置可否:“幸吗?”
周月清忽然打岔:“苏儿,你说这个时候,能听到孩子的哭声吗?”
苏陈微愣,随即说:“这不是能不能听到的问题,这是能不能哭的问题吧?也是,在这里本就不比寻常,不是想哭就能哭的,哪怕是婴儿。”
她说着,咧了咧嘴角:“忽然说起这些,气氛都僵了,不过,你不比旁人,只要殿下不来,你也没有什么不能的。”
周月清失笑,不语言他。
“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过去了,你继续养着,无事不要起来,更不要出门,照顾好自己和孩子,我得空就来看你。”苏陈说着起身,走出两步又说:“晚上我住你这儿,给我留个门,还有吃的。”
说完,不待周月清回答,她就直接出去了。
周月清有些不明白,她为何要来这儿住?东宫有她的宫殿,后宫也有,她再不济,还可以跟着殿下住,来这儿?
不过她想不明白也不重要,晚上苏陈果然如言那般来了。
“我不去别的房间,就在这儿。”苏陈自己动手,把窗口的矮榻上的小几直接掀下:“东西拿走,给我拿三四床被褥来。”
“娘娘,这如何使得!”
一旁伺候的是周月清的贴身宫婢,顿时跪下了:“娘娘,您在这侧院,不住正卧已是不和规矩了,哪能再让您……”
“闭嘴。”苏陈心情不好,就想在这儿,被她啰嗦的起了火气,直接说:“被褥,有没有还活着的,给本宫去拿!”
周月清现在身上不爽利,也不好邀她同寝,见状,立刻摆手,让人去拿。
苏陈把矮榻上的东西全部掀了,自有人收拾了去,被褥拿来,她又亲自动手铺好,直接拉住艾草,让其他人都下去。
艾草就是周月清的贴身宫婢,此时被苏陈这么一抓,心里就是一凸,就听苏陈说:“你身边的艾草真是越发伶俐了。”
“奴婢不敢!”艾草挣开她的手就跪下了,正跪在她脚边。
“我心情不好,你非要火上浇油是吧?起来。”苏陈平时就不耐烦看人跪在脚下,直接一脚踢开:“不起来就滚!别在这儿碍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