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里的神经似乎一根根地被搅乱,被挑弄。
眩晕感来得迅速而迫切。
眼前的物件骤然之间开始旋转,左肩上图案渐渐模糊不清,昏天黑地的空间让她睁不开眼。
她最后一秒的意识是耳边响起冯晋慌张紧促的声音。
“薛沉姐!薛姐!你怎么了?!薛沉姐!你醒醒!怎么回事薛沉姐……”
这个孩子,还是一副大惊小怪地……
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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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皮翕动。
强烈的光线射进眼角扯出的缝隙之中,甫一抬手,全身竟传来钻心般的疼痛。
无奈之下只好侧了侧头,偏离光线的直射。
孰知颈部微微扭动,便觉似一利刃正在割伤脖颈般刺痛。
薛沉薄唇微启,一双眸子悄然苏醒。
目光所至身上的伤痕。
这个人,正是她前一刻准备解剖的尸体。
来自这具身体原本主人的记忆如潮奔涌进薛沉的脑海里,覆盖掉二十一世纪的回忆。
这是东齐艮历二十八年,一个不存于史书上的光怪陆离的世界。
她是沈凝月,东齐国沈尚书大人沈敬章的三女儿,四岁亲眼目睹母亲惨死青楼后神智逐渐变得痴傻起来,父亲最初怜生的疼爱亦被其他天资聪颖的儿女代替,送去学堂两年仍不懂兵家韬略,形势国策。
这在一个讲谋略、擅习武的疆土上无疑是致命的缺憾。
纯属废材一个,便更不得父亲疼爱。
府中公子小姐时时欺上头来,下至扫地丫鬟看门小厮也尽不待见她。整日只是缠上长相俊美的唐家将军唐慕尧,五天上闹求赐婚圣旨一次,三天下闹沈府唐府。也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在皇家围猎时竟意外地救了国帝一命,求来了与唐慕尧的婚事。而这事一直被自家妹妹沈凝棠记恨,自她追求唐慕尧起亦是三天两头地找麻烦,经常打得她走不动路,饶是如此,她也没放弃去外面闹一回。
与唐慕尧的婚期定在三天后,今日一早便被沈凝棠绑到了这荒郊的破庙里,给活活打成了一个死人。
薛沉嘴角扯开笑意,
此消彼存……
是继续生命的意思吗?
一样的刺青图。
一样的长相。
不一样的世界和活法。
很好。既然我来了,就不能放下尊严白活一遭。
在原本世界身为法医的薛沉见多了冤死的生命,更格外惜命。何况对于法医、对于生命消逝,她早已不堪重负。
如果现在所谓的穿越是真实的,便是老天给她的机会。她欣然接受。
原来,爷爷没有骗我。
霎那间,薛沉的脑子里浮现爷爷第一次从孤儿院带她回家的画面。
“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没有名字。我的序号是二十七所以他们都叫我二七。”
“那你跟爷爷姓,姓薛好不好?”
“嗯。”
“我想想啊,隰自凝月之江,宕起徽明之城…沉?”爷爷神色一顿、眸光深沉,道:“沉字:稳和重。罢了,就叫你薛沉吧!”
“嗯。”
“你要知道,还有另一个你在别的世界。”
爷爷望着天,在他眼里那天似是要生变故。
那时她与爷爷还并不熟络,一直以来都认为是与爷爷有缘才被领养回家。
现在看来,一切似乎是早有预谋。
薛沉试着在脑海里将这破旧的庙堂以及附近的景象搜寻了一番,并没有结果。
一个陌生的地方!
薛沉带着全身鞭痕刀痕的刺痛爬起身来。
黄昏将尽,夜色薄凉,早有半轮弦月悬在天空。四周荒草萋萋,恐怕会有狼和其它大型动物出没。
夜里不安全。
谁能想到这副半残废的身体在前一刻已经是具死透了的尸体?谁又能想到一个不同时空的人正悄悄代替了这副身体原来的主人?
顺着一条还算不怎么荒芜的小径,薛沉一路走得踉踉跄跄。
这路上有些许凌乱繁杂的脚步,脚印不深但十分清晰,应该是今日刚踩上去的,想必就是沈凝棠那伙人来去时的路。
行走将近半小时,薛沉的确是有些乏了,毕竟是负伤赶路。这身子丝毫不比现代的她,许是在生活上缺少营养供给导致这身体身形娇小,体质羸弱,又常常受人欺负更是使其脆弱不堪。
但是现在,天色已晚容不得过多休息。
迎面是两条岔路口,薛沉依然选择顺着那条略有人迹的小径穿行,只是刚走没几步……
一阵潺潺的流水声被薛沉注意到。
这水声临近另一条路而传来。很明显,要去河边需改换路径。
看了看自己身上满是血迹,无一处不挂着彩,实在有些瘆人,若不清理清理,就算走了出去恐怕也没人愿意理睬。
薛沉把心一横,决定先去水边。刚走没几步,果真便见一汪平静的溪水。
可是这水,平静的有些异常。
水面覆着一层白雾,俨然如同冬季的温泉。
薛沉走近,用手指探了探水,温和的触感在指尖泛开。
果然是温泉。
天无绝人之路!
薛沉捧起清水,轻揉着脸上的刀痕。记忆中划伤自己脸的人正是她同父异母、共同长大的妹妹。
刺痛感还是不可忽视。
这份仇,我薛沉替你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