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急,踏破卢龙城南那片刻的宁静,十余道黑影自浓幕之中颠簸而来。明显地感觉到了,城头上的守卒身体紧绷了起来,弓箭手已然下意识地抬弓上箭。
元徽三人的目光也投到了南边空旷的原野上,不过元郎君表现得十分放松。
“不要放箭!我乃广平侯亲随,奉命探查归来!”估计是望到了城上的情形,隔得远远的,张智扯足了嗓门吼道。
闻声,元徽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离得近了,借着城头上微弱的火光,瞧清了张智那张脸,那张年轻的面庞上,一如既往地活跃着“智障”的气息。
“放他进来!”偏了偏脑袋,元徽轻声吩咐了声。
城门迅速地开启合上,“噔噔噔”几声,张智顺着登门梯奔上城头,喘了两口粗气,朝元徽见了个礼。
“谷中可有发现?”对着张智,元郎君直接问道。
“惨!太惨了!”闻问,张智晃着脑袋回答着,语气中满是感叹:“不出将军所料,张玄遇果然全家覆没了。我率人深入黄獐谷十里,一路所见,尽是大周军士尸体,谷道狭隘,有的地方竟为之塞绝。那些大周骑军,显然是中了埋伏,被毫无反抗能力地屠杀......真惨!”
又道一声“惨”,张智似乎被刺激到了。在铁手团当杀手的时候,也算杀人如麻,但与战场上的尸山血海相比,却也算不得什么,智障眼下是开了眼界了。
黄獐谷外的战斗,损失虽然更大,但至少反抗了,将士执刀兵与敌力战,给契丹人也造成了一定死伤。
张玄遇与曹仁师所率那支骑兵则不然,可以想象,五千军士被引入绝地,无谓地引颈受戮.......屠杀两个字,从来都是沉重的,尤其是自家将士被戕害,带给心理上的触动,是巨大的。
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元郎君表情随即便冷了下来,虽然死难的将士与他基本没什么干系,但这心里难免生出些戚戚感。身在军旅,热血未凉,袍泽之殇,让元郎君怒了。
还未有什么大反应,旁边的杨玄基已然气愤难抑:“张玄遇也算宿将,陛下委大军与他,何以率众军陷死地。山谷险狭,为何以骑卒蹈之!”
看杨兄发泄着怒火,元郎君咽下了喉头的愤然之语。思及黄獐谷周边地形,与夜行卢龙所费时间,冷冷道:“横穿黄獐谷,可省却不少时间。抑或,受敌所诱。总之,此遭惨败,损兵折将,张、曹二人,难辞其咎!”
城楼之上陷入了沉默,似乎在为那些无辜死难的将士默哀,城头,一时间只余火柱与军旗在秋风中猎猎作响。
“这一仗,败得蹊跷!”少顷,杨玄基表情严肃地说了句。
“确实蹊跷!”元徽附和一句。
目光在元徽与杨玄基身上转悠了两圈,丘静出言了:“有何蹊跷?”
偏头与丘静对视了一眼,元郎君语气淡漠地,说出一句让丘静颇为心惊的话:“从始至终,契丹人似乎对我军的情况了如指掌......”
“将军的意思是?”瞳孔轻微地缩了下,丘静脸上的表情很快便完全收敛起来了。
“没什么意思!”手捏着女墙上的砖石,内力催动下,留下了五道清晰的指印,元徽幽幽道:“我却是不信,仅凭契丹贼军的斥候哨骑,便能探得我军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