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人撤去,元徽犹不敢放松,与杨玄基强行驱策着那些劫后余生的周军将士,严备而待,以防李尽忠杀个回马枪。大抵是获救于彼的缘故,麻仁节、燕匪石表现得很是配合。
果然,契丹人哪里会撤得那么干脆。不过半个时辰,数千敌骑席卷而来,领军者大概是孙万荣。见周军有备,找不到机会,更不愿再死斗,方缓缓北去。
一直到黄昏时分,确认无敌袭之虞了,元郎君方得片刻松懈。残存士卒们在军官的率领下打扫着战场,一片凄惨狼藉。根本不可能有多仔细,只是简单拾掇着散落损坏的军械,集中粮食辎重......顺带着,救扶伤兵,收集阵亡官兵的身份木牌。
天色暗淡之后,一阵凄怆的哭泣声飘荡在弥漫着血腥味的营地中央。这是官兵们油然而发,或为死难的袍泽,或为这场残酷的败仗......
事实上,活着的人已是幸运了,若非元郎君心血来潮率军前来凑这份热闹,这仅剩的万余人马,只有覆没一个结果。纵使苟全性命,也逃不脱被掠至松漠当奴隶的下场。
与杨玄基就地梳理着官兵,四处巡视了一番,元郎君这才有空搭理麻仁节、燕匪石这两个将军总管。论官阶资历,二人自然在元徽之上,但谁叫其是败军之将,说话的底气都弱了不少,尤其麻仁节,明显唯唯诺诺的。
一番交流下来,元徽甚是无语,这二者,到此时还是稀里糊涂的,都不知道自己败在何处。
“张大将军误我啊!”后军总管燕匪石还自感叹着。眼神中泛着抑郁,此遭败,仕途大抵就此终结,回神都,运气好能被贬为白衣。若是运气差,以女帝在此事上的心态,拿“丧师”之罪名赐死也不是不可能。
听其感叹,元徽与杨玄基对视了一眼,都瞧出了对方眼神中的诧异。此人当真如此愚不可及,就这表现,何以为将?
正欲开口说两句,便见麻仁节跟着叹了口气:“也不知张大将军与曹将军如今是什么情况?”
席地而坐,抓着块粗饼往嘴里塞,麻将军此时也顾不得什么风度了。闻其言,元徽不由哂笑应之一句:“若非本将与杨总管领军恰逢其事,只怕二位早步张玄遇、曹仁师之后尘了......”
“元将军此言何意?”咽下一口饼,麻仁节望着元徽。
一辆粮车边上,元郎君摊直了右腿侧坐在辕木上头,嘴角向上稍微轻蔑地扬了下目光在二者身上转悠了两圈,冷冷道:“怎么,二位还不明白?若张、曹二军还在,岂容契丹人如此从容设计,围杀后军?”
都这么说了,脑子再混沌,都回过味来了。麻仁节的脸色不由白了几许,身体哆嗦一下,露出点后怕的神态,恭恭敬敬地朝元郎君与杨玄基抱拳:“多谢二位将军活命救军之恩......”
摆了摆手,元徽扭头便朝那智障喊道:“张智!”
“将军有何吩咐?”就候在不远处,闻唤,张智屁颠屁颠赶来。
指着东北方向,那在暮色笼罩下显得阴森不少的黄獐谷,元徽吩咐道:“带一什弟兄,去那谷中探探,想必会有所收获。唔......注意安全!”
“是!”
破败的营地渐渐安稳下来,避免不了的,是伤兵的哀吟,搅得人情绪低落。燕、麻二人显然没了兴致,有些麻木地坐在一边。
“几位将军,将士、辎重、军械的损失,已经统计出来了......”军中录事脚步沉重地走到营地中央,手里拿着本册子,朝几个人禀道。
看了眼身上残留着尘埃,深低着头的录事,燕匪石下意识地别开了眼睛。麻仁节则看了看元郎君,见他没什么表示,这才开口道:“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