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避诡异”,就是禁忌使用怪诞诡异的字词。例如西晋曹摅有过这样的诗句:“岂不愿斯游,褊心恶讻呶。”其中“讻呶”两个字颇显突兀,甚至一下子损害了整篇诗的美感。类似这种情况,一旦出现并且超过两个字以上,那么整篇文章便不堪入目了。
所谓“省联边”,就是避免相同偏旁的字体排列使用。例如描绘山川风貌,难免都会用到带有“山”“水”偏旁的字词,如果确实无法避免时,最多连用三个,若超过三个以上,必定显得邋遢,如同编排字典一样。
所谓“权重出”,就是权衡相同的字是否有必要重复出现。像完全相同字的重复使用,在《诗经》《离骚》中,已经司空见惯,只是近代这已经转变成了一种忌讳。其实,如果属于有必要的重复,即便犯忌,仍然可以大胆使用。近代诗文大家,动辄下笔万言,却经常窘困于某一个字的选择,并非他们字词匮乏,而是因为完全避免重复,实在太难了吧。
所谓“调单复”,就是根据笔画多少来调整字词的排列。一般情况下,若将笔画少的总是排列在一起,必定显得单薄,像弱不禁风;若将笔画多的总是簇拥一堆,则会明显臃肿,似肤肿虚胖。所以说,真正善于斟词酌句的作者,必定还会在意字形疏密的结合,努力追求一种如同串珠般的视觉完美。
如上四条注意事项,虽然不是每一篇文章都会遇到,也不是都必须谨小慎微。但是,作为文章修辞的通则,还是需要了解而有备无害。
自古至今,文集浩瀚,书海辽阔,尤其经书典籍,其中字形音义,往往佶屈聱牙。再者,像古代作为文化载体的简牍帛书,他们或被虫蚀剥落,或被散乱缺失,更加之再三传抄,由此导致的错认误读,实属难免。例如子思的弟子孟仲子,曾把《诗经•周颂•清庙之什•维天之命》中“於穆不已”念成“於穆不祀”,显然属于字形导致的读音错误。《吕氏春秋•察传》中记载,史书有“晋师己亥涉河”,有人读作“晋师三豕渡河”,这里明显属于字形导致的字义错误。《尚书大传》中有“别风淮雨”,而《帝王世纪》则是“列风淫雨”,像“别与列”“淮与淫”他们两两字形类似,所以前后的差别,明显就是阅读中的识别错觉。然而,“淫”与“列”在字义上,尚有相通之处,而“淮”与“别”混淆一起,必定属于创新的近乎离奇了吧。但是,在随后东汉时傅毅的《北海王诔》中,不但有过“淮雨”二字,而且南齐王融的《三月三日曲水诗序》里,竟然出现了“别风”字词。由此可见,文人雅士特别爱好临摹用典,尤其热衷奇特风尚,这种习气不仅由来已久,而且习以为常了。事实上,针对经书典籍中存在的缺失或质疑性文字,以往圣哲贤达都一贯特别谨慎对待。例如《论语•卫灵公》中“吾犹及史之阙文也”(大意是:我庆幸还能看到残缺的史料。)和《论语•为政》的“多闻阙疑,慎言其余,则寡尤。”(大意是:多聆听而心存疑问并谨慎言语,就会少犯错误。)这应是对待“史阙文”的正确态度和恰当举措啊。毋庸置疑,只有忠实于字形音义的本真眉目,只有摒弃盲目用典,只有不为沽名钓誉而任意标新立异,才能够真正做到契合文章“练字”的宗旨,才确切符合言语修辞的实在功用吧。
总而言之:字体秦末篆隶成,《尔雅》《仓颉》存雏形;简牍帛书多歧义,姹紫嫣红本根通。佶屈聱牙非罪过,用进废退是真凶;华章腾跃赖情志,如虎添翼练字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