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云动,日光倾城。
洛阳,城主府。
一道惊慌失措的呼声响彻整个府邸,紧接着,便看到一个身着衙役服装的小厮跌跌撞撞的跑来,满头汗水,满脸惊慌之色。
“大呼小叫成何体统?你个蠢货!什么叫太子殿下不好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说?不想活了是不是?”洛阳城主刘福,晃悠着圆滚滚的身子,脚步甚是急促的朝门口走去,双眼圆睁,怒视着那飞奔而来的小厮,大声呵斥。
“城主大人,不不、好了……呼……那两位御史被、被、被……”那小厮一溜烟的跑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一边,结结巴巴的禀报着。
“混账东西!连句话都说不清楚!本城主养你们何用?到底是怎么回事?被被被!你家没有被子盖呀!没用的饭桶……哎呀……”听着那小厮断断续续大喘气的话,刘福不由得满脸的烦躁之色,飞起一脚将那小厮踹翻在地,口中,骂骂咧咧的呵斥着。
不过,就他那圆的像球一样的身子,飞起一脚叫别人踹倒了,自己,也是几个踉跄,身子朝后仰去。
轩辕逸正从大堂之中往外走,一双阴霾的眼睛,逼视着那个小厮,也没有太在意一旁训斥小厮的刘福。
蓦然,轩辕逸只觉得眼前一暗,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朝着自己倒下来,几乎是出于本能反应的,轩辕逸一掌挥出,直接扫向那黑影。
“哎呦喂……”顿时,一阵惨叫庭院中响起,声音浑浊,中气不足。
刘福那圆滚滚的身子,顿时斜斜的飞了出去。
不过,许是他实在是重量级人物,又或许,轩辕逸的那一掌的力道并不够,他也只是飞出了十来米远便落在了地上,然后,滚了几个圈,停在了墙角,不动了。
“城主!”一阵惊呼声响起,随即,便有好几道身影朝着刘福落地的墙角飞奔而去。
“我的腰是不是真的断了呀?哎呦喂……娘亲啊……摔死我了呀……”那油光满面的一张脸,几乎扭成了肉包子状,刘福一手捂着腰,半睁着一双小眼睛,一阵有气无力的哼哼唧唧。
“没死就抬进去,下次,别在本太子的眼前晃!”轩辕逸眼神阴霾的看了一眼那不断哼哼着的刘福,一脸不耐之色的训斥道,随即,也不等刘福回话,便将目光转向那刚刚爬起来的小厮,沉声问道,“你,刚刚说什么?给本太子说清楚一点!”
“是!回太子殿下,那两名尊贵的御史大人,被,被,被杀了……”那小厮吞了吞口水,强自压下心中的恐惧感,硬着头皮回道。
只不过,话虽然是顺利说完了,人,也是抖得厉害呀!
“什么?被杀?此话当真?”闻言,轩辕逸那黄金面具之下的脸,一阵惊涛骇浪的惊变,眼神阴沉的逼视着那个小厮,几乎是吼出来的。
被轩辕逸这杀人般阴冷的眼神看着,又被这么一吼,那小厮抖得愈发的厉害了。
“当当当当真……被杀杀杀了……”连牙齿都在剧烈的打颤,一句话,说的是艰辛异常。
“混蛋!是哪个不要命的干的?御前使者都敢杀?到底是谁?”轩辕逸一声暴喝,恍若平地响起一道惊雷,震得城主府中的下人们,都是一阵哆嗦,一个个噤若寒蝉的低下头去,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是是是是夜王……”真的担心,再这样抖下去,那小厮非得抽风不可……
静默!死一般的沉静!静到,连一丁点的声音都没有。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等待着,狂风暴雨的来临。
“嘭——”一声闷响,在众人耳边响起,像是一道闷雷击在心中,沉闷而压抑。
轩辕逸一拳砸在身边的红松木门上,手背之上,青筋爆出。一双阴霾暗沉的眼睛,闪烁着骇人的幽冷寒光,一幅,怒火攻心,恨意滔天的模样。
“轩、辕、澈!”咬牙切齿的低吼,一字一顿,带着无边的愤怒与刻骨的恨意,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一般。
“太子殿下保重金体!”轩辕逸身后,立着十几个劲装侍卫,那金色的徽章,彰显着他们特殊的身份——御前侍卫!
专职保护皇帝的侍卫,万里挑一的高手,经过异常严格的训练,绝对的忠心,绝对的高手!
如今,却是被皇帝派来保护轩辕逸!不得不说,这皇帝对轩辕逸还真是好的没话说。
“哼!轩辕澈,你好大的胆子!御史都敢杀?本太子倒要看看,这一次,你怎么向父皇交代!”轩辕逸紧握双拳,咬牙切齿的说道,眼底的寒光,阴冷骇人,弥漫着刻骨的恨意。
纵然,如今朝中有很多老不死的都倒向你一边,甚至,不惜联名上奏,要求父皇加封你为摄政王,可是,那又怎样呢!
四方城主不会答应,父皇,更加不会答应!
如今,你居然胆大包天,藐视君王,斩杀御史,这可是天大的罪状,本太子倒要看看你如何收场!
轩辕逸心中阴森森的想着,黄金面具下的脸,一片扭曲狰狞之色,得意的笑,阴凉幽暗。
“如今夜王身在何处?”一名御前侍卫开口,却是问那个已经抖得像陀螺似的小厮。
“在在在在万狐山……”其实他也不知道还在不在万狐山,只不过,他从山上逃下来的时候,还是在万狐山的,那小厮偷偷地瞄了一眼轩辕逸那阴霾如恶鬼般的眼神,心里一个哆嗦,先回答一个再说吧……
“滚!”轩辕逸一脚飞去,将那小厮踹开,口中低喝出声。
“这就滚这就滚……”那小厮却像是得了特赦令一般,顾不得摔得生疼的浑身,连滚带爬,逃也似的滚了出去。
“太子,如今怎么做?请太子殿下明示!”御前侍卫开口,目光恭敬的看向轩辕逸。
“还能怎么做?去万狐山下十里外等着,本太子不信,他还能不下山了!”轩辕逸眼神阴郁,脸色也是铁青一片。语气带着几分烦躁的开口。
那不然还能怎么办呢?难不成,要杀到万狐山上去?还不知道那群悍匪有没有被轩辕澈解决掉呢!贸然前去的话,实在是太过危险了!
父皇只派了十三个御前侍卫给他,在洛阳城中,还是足以保护他的安全的,若是到了那群杀人不眨眼的土匪的老巢,那可就不行了!
“那,属下等这就准备去万狐山下等候!”闻言,那御前侍卫的眼中划过一抹不明的流光,似诧异,似鄙夷,却是一闪即逝,看了轩辕逸一眼,回道。
堂堂御前侍卫,居然还怕了一群乌合之众么?真是有损他们至高无上的御前侍卫的威仪!
那侍卫虽然心有不平,却也不敢多言其他,沉声领命而去。
“哼!轩辕澈,本太子就不信,这一次,还整不死你!”猎猎的阳光照下,那黄金打造的面具,金光闪闪,炫彩夺目,却掩不住那一身恶毒奸险的黑暗之气!
万狐山下,官道畅通。
五千飞鹰精骑,却硬生生的释放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来,将士们,一个个豪情万丈,斗志昂扬,俨然一副,凯旋归来的模样!
每个人的嘴角,都可疑的上扬着,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眼角的余光,却是时不时的偷偷看向队伍的最后方,也不知道,他们是在偷乐什么?
一道白色的光芒划过长空,那是,白鹰的羽翼。
流星之速,转瞬落在飞鹰的肩上。
那是,谍影楼用于传讯的白鹰!
飞鹰看完字条,轩眉微微蹙起,凛冽的星眸之中,似乎划过一道凌厉寒光,调转方向出列,等在一边的路旁,静待着队伍最后面那匹优哉游哉而来的白马。
望穿秋水的等待,总算是等来了那人。
“主子,得到消息,皇帝派了太子前来监督主子剿灭风云寨,并有御前侍卫随行保护,现在正在城主府中等候着。”飞鹰剑眉轻蹙,看着白马之上的轩辕澈,沉声开口,眼底,暗敛着几分凛冽锋芒。
不用想,都知道,那两个态度嚣张,目中无人的御史就是随太子一起前来,监督主子的!说的好听那是监督,说道不好听,那就是监视,是命令,是颐指气使!这个可恶的皇帝,还真是让人厌恶!
相较于飞鹰那一脸冰沉的脸色,轩辕澈显然是随意慵懒的不像话。
那美若夭邪的脸上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慵懒浅笑。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幻,就好像,他根本就不曾听到飞鹰的话一般。
“主子?”飞鹰忍不住皱眉,难道,主子是看王妃看得太入神了,没有听到?不至于吧!就算是花痴看到了花,也不至于会两耳不闻窗外事吧?
“恩,让他们等去吧!”闻言,轩辕澈慵懒的抬起眸光,看了飞鹰一眼,漫不经心的说了句,随即,再次低下头去,手指把玩着那一缕恍若月华倾泻的青丝,眸光,专注而认真。
呃……飞鹰闻言,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感情,主子他全都听到了!可是,这也太淡定了些吧?好歹,也要给点反应啊!还有还有,一缕青丝,也能让他那样的乐在其中,乐此不疲?主子他,何时变得这么容易满足了?
“主子,我们现在是去城主府,还是……”飞鹰稳了稳心神,非常淡定的开口问道。主子如此淡定,他做属下的,当然也不能太浮躁了不是?
“为何要去城主府?”闻言,轩辕澈邪眉轻挑,眸光邪肆幽深的看了飞鹰一眼,嗓音慵懒的反问,唇边那抹魅惑邪肆的笑意,有着几分让人心悸的味道。
“那主子的意思?”闻言,飞鹰的脸上微微划过一抹错愣之色,太子奉了皇帝之命前来洛阳,主子救出了那几个废物之后,自然是要去城主府见太子的,思及此,凛冽的星眸之中划过一抹肃杀之色,那太子有什么资格让主子去拜见他?
“绕过洛阳城北上柔然。”轩辕澈漫不经心的抬头,瞥了一眼飞鹰那隐着几分肃杀之气,却又带着几分期待之色的表情,薄唇轻勾,不以为意的开口道。
“北上柔然?”飞鹰的眼中划过几分诧异,如今,距离皇帝寿宴不过十日,洛阳城一直西行,穿过青龙城,便是帝都燕京,最多不过三日路程,可是,若是从洛阳北上,取道柔然的话,最快也要七日啊!主子这是不打算提前回京么?
“听说,柔然的十里桃花林,百里墨莲池自古便是神仙眷侣争相去往的佳境,如今,时节刚好,自然,是不能错过!”看着飞鹰那满脸的困惑之色,轩辕澈薄唇缓缓上扬,弯起一抹魅惑众生的邪魅笑意,语气慵懒低沉的说道,邪肆幽深的凤眸之中,是璀璨如星华烟火的光芒。
江南的桃花,多半是三月开放,花期不过一个月,如今,早已是桃花谢了春红,太匆匆!可是,那柔然古城,位于云苍大陆北方,远离尘世的喧嚣繁华,风光旖旎,风轻云淡,恍若世外仙霖。
如今盛夏时节,正是世间独一无二的柔然桃花盛开之际,算算日期,恰好,还能够赶得上柔然的古老习俗——桃花节!
“呃……主子,您这是要去……游玩?”飞鹰眨了眨眼睛,眨去了眼底那一抹惊诧,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好吧!主子游玩还真是会挑时机啊!
“你那是什么表情?本王新婚燕尔,出去游玩几日不是天经地义之事么?怎么,你有意见?”看着飞鹰那微微错愣的表情,轩辕澈似乎很是不满,微微挑了挑眉,斜睨了飞鹰一眼,低沉如魅的嗓音,隐着几分明显的危险意味。
“呃……没有没有!属下绝对没有意见!真的!主子去游玩,那是应该的,应该的!”轩辕澈那凤眸微眯,唇角轻挑的神情,看得飞鹰一个激灵,只觉得,这表情太过危险!瞬间正襟危坐,一脸信誓旦旦的表情,郑重开口道。
拜托!主子,你还能再无耻一点么?新婚燕尔?诸神啊!老天啊!您是不是记性不太好啊?您都已经成亲两个月了好么?两个月!人家神速的,都快要当爹了!您还好意思说,是新婚燕尔……
“只是,主子,属下等也要一路随行么?”飞鹰伸手捏了捏僵硬的嘴角,挤出一抹正常的笑容来,看着轩辕澈,殷勤的问道。
“远远的跟着,十里之外,太近了,碍手碍脚。”轩辕澈抬头,看了一眼前方那不时地扭头朝后张望着的五千将士们,嘴角,几不可察的微微抽搐了下,若是让这些个好奇心泛滥的家伙近身随行,那还有什么花前月下,风月缱绻的美妙气氛可言呢?
所以,轩辕澈毫不犹豫的声明了条件。
“……”这是被嫌弃了么?飞鹰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主子,这一路游玩下来,少说也要七日,那几个废物还装在棺材里呢,若是闷死了怎么办?”
飞鹰的目光,穿过五千将士,看向那两口黑森森的棺材,阳光之下,依旧是阴气森森,分外醒目。
要他们抬着棺材去游玩……这……想想都觉得慎得慌!
“这么白痴的问题也需要问?开几个洞不就行了!”闻言,轩辕澈目光鄙视的看了飞鹰一眼,漫不经心的开口说道。
开几个洞……
好吧!开几个洞,会不会有阴气冒出来啊?
“可是,主子,那口装死人的棺材呢?开洞也不管用吧?”飞鹰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那艳阳高照的天空,如此日光倾城,就算是柔然地处北方,气候清凉,可是,那俩血肉模糊的死人装在棺材里,十日之后,也是恶臭熏天了吧?
“封死了,别跑味了!留着皇帝自己开封吧!”顺着飞鹰的目光,轩辕澈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那黑森森的棺材,美若夭邪的脸上,缓缓浮起一抹邪魅慵懒的轻笑,带着几分意味难明之色,淡淡嘲讽,丝丝玩味。
“……是!”饶是飞鹰内心再强大,乍然听到轩辕澈这话,还是忍不住一阵恶寒,心中,不由得暗叹,果然!主子就是主子,可以如此,面不改色,轻描淡写的说着这么……这么慎人的话!实在是佩服啊!
飞鹰心怀着万千感慨,调转马头,朝着队伍的最前方赶去,下达着他家主子的最新指示。
“主子有令,新婚燕尔之际,本该四处游玩,如今正是良辰美景,天赐良机,不可蹉跎!北上柔然,就让那些傻帽们等去吧!”飞鹰那霸气狂澜的俊脸之上满是一本正经之色,看向万千将士们,语气甚是严肃的开口说道。
“啊?”一瞬间,所有的将士们均是满脸的混沌之色,一个个微微张大了嘴巴,看着飞鹰,那眼神之中,全是不解之色,一幅,消化不良的模样。
“啊什么啊?穿过这条官道直接北上!”看着一众士兵们那深深怔愣于困惑的表情,飞鹰那郁闷的心情总算是平衡了许多。
“喂!等等!你的意思是,主子他,要去,要去……”子墨那一张俊美的脸上,五官几乎要扭到了一起去,眼角抽搐的看着飞鹰,一时之间,想不出太合适的措辞来。
“你们几个,把那口棺材开几个洞,别把那几个废物闷死了!”飞鹰微扬着下巴瞥了子墨一眼,对于他那扭曲的表情,怔愣的眼神,甚是满意,不过,却懒得理会他,而是指了指几个士兵,吩咐着。
一番忙碌之后,飞鹰精骑继续赶路,只不过,方向却不是洛阳城,也不是京城。
洛阳,城主府。
日已中天,正午飞阳光分外刺眼,带着夏日炙热的温度,让人,没来由的燥热烦闷。
“嘭——”一声闷响,一只名贵的古董花瓶从堂中飞了出来,砸在了外面的大理石地板上,碎了一地的残片。
外面守卫着的侍从,护卫等,均是一脸的噤若寒蝉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