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真的存在着纯粹因为出身的因素便远超常人者。
世界上真的存在着无论怎么通过后天的经历磨练因为难以看见背影的存在。
当然,这也只是有时。
他人的天赋与自身所能做的努力是毫无关联的两件事。
倘若真的是因为天赋的差距而追不上他人为此感到绝望,放弃自己曾经的一切,那也不过只是为了自己懒惰与无能找个借口而已。
能靠自己走到这一步,赫德森太太当然不会是那种意志脆弱的。
这种想法也只是一闪即逝的荒谬念头而已。
人老了,就会喜欢回忆往事,虽然还没有过去几年,但有时赫德森太太仍然会对这段记忆生出一股错觉,将之当做许多年前发生的往事。
在当时外城区盘踞着的几个最大的势力中,赫德森太太的那一个是根基最为浅薄最易拔起的那一个,她当然也理所应当的成为了首当其冲被杀鸡儆猴的那第一只鸡。
她犹记得在那一个血与雪的冬夜,那个高瘦的年轻人带着他的那群忠诚的手下如入无人之境一般闯入她所在的那个庄园的场面。
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绰号。
正像是皇帝在巡视着自己名下的国土一般,他身着黑色的华贵大麾,带领着他那同样一身漆黑的卫兵,轻而易举的便走进了赫德森太太布置着多重防护手段的庄园。
她的手下没有一个胆敢阻挡,甚至还有不少像是真的觐见皇帝一般,为那个不请自来的闯入者铺上了黑色郁金香所成的道路,恭谨的趴伏于地,欲要亲吻皇帝的鞋尖,瞻仰那个年轻人,不,那个男人的荣光。
在子民的簇拥开道之下,走在黑色郁金香铺就的道路之上,那个男人一路走到了庄园的中心赫德森太太的面前。
男人宛如鹰隼一般的目光直接忽略了表面上帮派的“父亲”赫德森太太用以掩饰的丈夫,而是凭借着敏锐的观察力直接洞察了真相望向了侍候在一边,似乎与普通人一般丝毫不起眼的赫德森太太。
他挑了挑眉头,理所当然的坐到那张本不属于他的主座之上,开口笑道:“想不到掌控着凯尔萨德众多贸易垄断渠道的“激情”组织,其实际掌管控制者居然不是那个一直放在明面的狡狐先生,而是在他身边那个丝毫不起眼一直隐藏在暗处的您。”
“根本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去这么猜测,一个大人物身边的女侍是帮派真正的控制者?恐怕就算是那个以疯狂而著称的吟游诗人都不敢采用这么夸张的设定吧。”
他很是赞赏的鼓了鼓掌。
可惜,在这个时候根本无人胆敢应和。
即使只有他一个人,男人也依旧从容的给赫德森太太整整的鼓满了一分钟的掌。
眼见伪装被识破,自身陷入了有生以来最为危险的场景,但此时的赫德森太太脸上仍然没有慌乱的神色,反而为自己点起了一根烟卷。
她是海盗与妓女的孩子,在外城区长大的她早就与危险相伴了多年,她从这并不算长的充实人生中学到的第一个经验便是。
——除了死亡以外,慌乱什么都无法带来。
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她兴奋的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嘴唇。
她体内的血中毕竟有一半是属于海盗的,在外城区长大的人思维中也都或多或少的带着几分疯狂。
她固然更擅长步步为营的谋划算计,但在泥泞中长大的她也对赌徒一般的举动并不陌生。
疯狂存在于每一个人的内心。
赫德森在脑海中极速的思索着如何才能活下去,以往她倒是也曾准备过不少在身份暴露后的计划,可面对眼前这个男人,她的直觉却在告诉她这些她准备了许久的计划一个都不可能有用。
就在这时,男人身边那位被称作鲸涛的护卫突然在男人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赫德森捕捉到了鲸涛脸上一闪而逝的惊讶。
男人对着他摇了摇头,对着身边那位带着面具的老管家吩咐道:“阿福,动手吧。”
“不,可以等一等给我一点时间吗?”赫德森突然摘下了燃烧着的烟卷,将之随便的丢到了一旁的雪地上。
“哦?请说吧,这点的时间我还是有的。”
男人又挑了挑眉头,耸了耸肩膀。
“你们先暂时离开吧,让我和这位赫德森女士好好的聊一聊。”
没有任何人有不听话的痕迹,即使都知道这个男人根本没有战斗能力。
就像是认为他无所不能一般,盲目的信任着他。
没有人知道这场谈话他们之间究竟谈了些什么。
人们只知道从此贝克街自此多了一个被人称作赫德森太太的“房东”,以及几天后外城区大清洗的消息。
哦,对了。
那个男人的名字是
——奥利布里乌斯.梵.康斯坦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