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浅浅浅浅笑着,把白绸从顾紫筱手中抽回来,然后手上使力,那双手,脆弱苍白,似乎连风连水都握不起的一双手,却将那条白色绸子一一撕裂,直至碎成薄丝,随手丢弃。
她抬眸,神情恍惚:“所以,才不想输啊……不想输的……”
“你说什么?”顾紫筱没听清。
“没有,没什么。”殷浅浅摇头,缓缓端起她一直没动过的茶杯,还是热的。
花雕之苦,漫过咽喉。直入肺腑。
“这就是我的宿命。”
顾紫筱皱眉:“你不想认命。”
“不想认命,却不得不认。”殷浅浅笑意渐大,那双苍灰的眸子已经无法准确的与顾紫筱的眼看对视。似乎很好笑地说道:“紫筱姐姐啊紫筱姐姐,逆天改命,逆天改命,在于一个逆字,一个改字,谈何容易,谈何容易。”
“而你却可以。”顾紫筱平静的接过这句话。
殷浅浅沉默一会,摇了摇头。
碧落想逆天改命,而他的改字的关键在于慕泠涯,而她呢,他一直算不出来,怕是再没机会知道了。
普天之下,再无她魂魄流连之地。
“紫筱姐姐,你去敦煌吧。”
殷浅浅喝下最后一口茶。
续道:“他在。”
这回顾紫筱沉默良久。
“不,我陪你。”
不,我陪你。
谁都没想到,顾紫筱为了这句话付出了多么,多么惨重的代价。
万物归尘,每每想起这一天这一刻的这一句,是她最大的遗憾,与最深的愧怍。
……
“我有一种预感,仿佛……”
粟峥趁机把棋盘打乱,睁着大眼睛状似天真地问:“公子,什么预感啊?预感敦煌死定了?”
一把折扇敲在粟峥头上。
“哎哟!痛!”
“不是。”
粟峥离慕泠涯远点,嘿嘿一笑:“莫非预感紫筱要来了!?”
慕泠涯看来他一眼,奇怪道:“你怎么知道?还有,紫筱不是你叫的,小友。”似笑非笑。
粟峥:“……”我走还不行嘛!
“回来,刚刚背到哪了,继续。”
纤华咯咯笑起来,娅洛音对着手中的箜篌似是思念起旧事,闻言也不由漏出笑意。
碧落只是专注于手上的甲骨。
慕泠涯瞥了一眼,便不在说话。
前几日欧旭尧把他们带进十七国军营,分了两顶帐篷便再也没来过。慕泠涯等人便休整几日,精神慢慢恢复过来了。
后莫元帅前几日带回一个女子的风言风语也传遍了整个军营。所有人都在猜测这个女子到底有多美,竟然让从来不近女色的后莫元帅把她放在了心上。可谁也没见过她。
慕泠涯自然也听说了这件事,起初也无甚在意。
直到这一天——
“慕公子,后莫元帅请您帅帐一叙。”
“哦?”
前几日爱理不理,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表面上不动声色,笑容温柔:“那麻烦带路了。”
“慕公子客气了。”
除了帐篷,一眼看去万里黄沙,大漠苍茫,蓝天白云,显得人越发渺小,脆弱。
他向远望了一眼,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一路走来,军纪严明,丝毫不乱。不时有巫族穿梭于此,却没丝毫倨傲之色,腰背笔直,一身铁血,到有战士之姿。
“慕某听闻西域巫族高贵,目下无尘。可今日一见,却与传闻相差甚远。”
“慕公子有所不知,那是在星月古城统治之外,巫族自然卓而不群,孤傲的紧。可在星月古城,一旦入了军队的巫族,就要严格遵守军队的规矩,抛却尊卑,一视同仁。这就是星月古城的规矩,才成就我星月古城的军队。”
慕泠涯笑笑:“星月古城何以使你们如此效忠呢?”
那带路的小兵看着慕泠涯,异常严肃地说:“是信仰。”
信仰,是世间最伟大的力量,它可以使浪子保留最后的情真,可以使受尽苦难的人们不屈,可以使一代又一代生生不息,可以使民族所向披靡!
这就是信仰!
无穷无尽,无所畏惧,无相无声。
慕泠涯眼中流光一闪,优昙花明明灭灭。
可信仰,也不是绝对的。否则,为何当初信誓旦旦信奉珈蓝塔星女的西域三十六国要分崩离析,要背道而驰?
帅帐到了,慕泠涯只身进入。
“神子驾临,真是蓬荜生辉。”后莫扶风一身银甲,铁血肃杀。与面对藏心时判若两人。
“这几日慕某倒是听闻许多军中逸事,听闻后莫元帅爱慕中原文化,尤擅诗画。慕某到是有心想与后莫元帅比试一番了。”
后莫扶风听闻拍手道好。
“不过,神子,斗文一事暂且放后不迟,如今两军交战,欧军师却带来了神子宿女,实在叫我费解。”后莫扶风看慕泠涯依然不动声色,便续道:“神子可否为我解惑?”
“元帅严重了,慕某只是应星月古神之命,前来相助而已。”
是么。
后莫扶风冷笑。
“怎么?后莫将军不信古神?”帅帐外碧落的声音清清楚楚,空荡冷漠。慕泠涯也不知,她是何时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