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徐徐春风之中依然夹杂着彻骨的寒意,呼呼的吹在脸上,如刀割一般刺痛,好在一整个春天雨水还算充沛,浠沥沥的小雨下个不停,仿佛要将前几年大旱时期欠的甘霖一次补齐。
蓑衣根本挡不住冷冷冰雨的渗透,吴成冻得瑟瑟发抖,面庞被风刮得通红,但他也没时间去理会,紧皱着眉头盯着田间活动的人群。
春耕已经接近了尾声,吴成准备的粪丹已经发往各个屯村施进了地里,屯村的青壮往年大多趁着春耕后的农闲时期去附近的地主家做长工填补家用,今年却统统被集合到屯堡中训练,和那些新卒、旗军一起走队列、练刀兵。
吴成抽空和岳拱一起将训练中暴露的问题总结了一下,对训练科目进行了调整,又去检查了一下鸟铳的打造进度,顺道撺掇着杜魏石跑去沁县从晋商的票号里再借了一大笔高利贷,这段时间朝廷一文钱都没发下来,报上去讨钱的奏报统统石沉大海,但百户所里练兵、教书、采购装备哪样不花钱?单单是集训各屯村青壮、每日供给口粮就得耗费一大笔银子。
花钱如泄洪,杜魏石之前在武乡借的那笔高利贷在手里还没捂热就剩不了多少了,好在山西晋商不少、放贷生息的票号也多,武乡借完了去沁州借、沁州借完了去太原借,吴成花钱从县衙的黑市里买了衙门的公章私刻了一份,精心伪造了一堆田契地契,有这些东西做抵押,偌大个山西还怕借不到钱?
私刻印章、伪造田契,条条都是要充军的大罪,那些半年期、利滚利的高利贷单单是武乡城内借的吴成就还不起,但吴成反正债多不压身,半年后没准都天下大乱了,债主和朝廷还能武装讨债不成?实在不行,大不了逃去陕西投李自成!
打定了赖账的主意,自然就不会被这些债务所困扰,训练和军备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如今困扰着吴成的,便是如今正在进行的清丈田亩。
“林山屯清得差不多了,呵,吴小旗,猜猜这次清出来的田额跟鱼鳞册上差了多远?”何老头骑着一匹骡子踱了过来,毛孩紧跟在他身边帮他举着油伞,何老头小心翼翼的挡着手里捧着的鱼鳞册,以免被雨打湿:“吴小旗,林山屯起码一半的田地没在鱼鳞册上!”
“差这么远?”吴成微微有些吃惊,这鱼鳞册还是万历年间的张阁老主持清丈时登录的,几十年的时间,屯丁开垦田地、地主将官私囤军屯,田额对不上才是正常的,之前清丈的几个屯村也有不少隐田的情况,但藏了一半的田地这么嚣张,还是第一次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