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世安忍了又忍，最终没有拂袖而去，默默站到一旁。

叶繁走了过去，牢门外一瞥，不知道是杨漓月还是长公主，反正有人打过招呼，精致单人牢房，有床有桌还有油灯，看床上被褥也是新的，啧啧两声，将食盒里的饭菜取出，从牢门缝隙推进去：“你这是知道我也给你带了饭，怕吃多了索性把碗砸了？呵，南下会友？还真是，刑部大牢确实在京城以南，还真是南下了几步路，也的确来了几个友人会你。嗯，不算骗人。”

“叶兄就不要嘲笑我了。”江忆安接过饭食，席地而坐吃了起来，旁边还有裴世安带来的几个菜。

吃得还挺好！叶繁心中吐槽一声。

江忆安吃着笑问一句：“你是不是和他一样，觉得我是个愚不可及的蠢货。”

身后的裴世安一声嗤笑：“你不是吗？”

叶繁沉默看着牢门后的江忆安，回想起问水初见时这位书圣姑娘妄图为天下女子开万世先河的豪情，不禁苦笑出声：“我记得，你的愿望是为天下女子启蒙，怎么这会搞到政治圈里去了？”

江忆安笑得亦有些苦涩：“叶兄觉得，建南伯世子夫人没启过蒙吗？监察御史刘家的小女儿不识字吗？在问水时我与你讨论过这个问题，叶兄说过，男子以暴力胁迫女子屈服，实为男子无能，非女子过错也。我很赞同，但事实证明，受迫害的是女子，付出代价的还是我们女子！废太子在冷宫再凄惨，至少还活着，但她们，已经死了。”

“这让我意识到了，姑娘家并非多读几本书就能改变什么，根上的问题不解决，姑娘家最终成不了靠自己独立的大树，只能成为依附高枝而活的蔓藤。”

叶繁淡淡开口：“长公主就是这么忽悠你的？然后呢，你脑子一热陪她搞起革命来了？哪怕最先革的是你自己的命？”

“在这件事上，我与长公主殿下并非同道，我清楚，她是想借由我撕开女子不得科举的口子，继而名正言顺得到她想要的权力。”江忆安很有自知之明：“但短期目标，我俩是一致的！女子科举的先例若能破，这对女子来说意义重大！哪怕是以我的性命为代价，也值得！所以，我不介意成为长公主需要的那把剑！”

倒真是，思路清晰，义无反顾！

叶繁暗叹摇头，互联网时代的极端女权其实挺让人诟病的，但封建礼教时代下的女子生存空间确实饱受压迫，为了改变这一现状，不惜以命为剑的江忆安，着实称得上一位大靖女革命家。

或许不曾经历过对方的心境，无法真的感同身受，但可以理解，连革命需要流血的觉悟都有了，叶繁无话可说。

“多吃点吧，也不知道还有几顿可以吃的。”

江忆安：“……”

裴世安不满地轻踢一脚：“你怎么说话的？”

叶繁满不在意拍了拍衣服上的印子，站起身告辞。

裴世安纠结了下，追上去拉住：“你就这么走了？”

“那不然呢？莫不是裴将军今晚……”叶繁凑近过去，悄声问：“来劫狱的？”

裴世安：“……不是。”

见叶繁流露出惋惜的眼神，裴世安感觉郁结于心：“你觉得，就算我真敢劫狱，她会走吗？”

说得也是，江书圣宁做烈士，也不会当逃兵。叶繁安慰地拍了拍裴世安的肩膀，旋即出了刑部大牢。

心不在焉地走在游人如织的大街上，何刚等人保持着合适的距离，默默护卫左右。

望天上繁星点点，叶繁忍不住想起人死后会变成星星的故事，无奈一叹：“江书圣，但愿这一次，你会成为一个伟人，而不是一个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