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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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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

“天主报答你。把一切经过都告诉我吧”

捷克人简要地叙述了他们如何救出达奴莎,如何俘虏了巨人安诺德和齐格菲里特。他还告诉她,他把齐格菲里特带来了,因为年轻的骑士要把他献给尤合德,让尤合德亲自报仇。

“我现在必须去见尤仑德,”雅金卡等捷克人一讲完,就说。

她走了,哈拉伐独自没待多久,安奴尔卡就从隔壁房间里向他奔了过来;但是也许是因为他历尽千辛万苦,十分疲乏,神志没有完全清醒,也许是因为他很想念这个姑娘,总之,他一看见她,就完全失去检点,拦腰把她抱住,让她紧紧贴在自己的胸口,吻着她的眼睛、脸颊和嘴唇,吻得那样狂热,仿佛早已向她倾吐过爱慕之情,现在吻她完全是理所当然似的。

也许他一路来早已在精神上向她倾吐过了,因此才这样没完没了地吻她。他那么使劲地拥抱着她,使她气都喘不过来。可是她并不反抗,先是惊奇,接着就心醉神迷了,若不是哈拉伐的一双有力的手抱得她那么紧,她也许会跌倒在地上了。

幸而这种局面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楼梯上已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一会儿卡列勃神甫冲进来了。

他们马上分开,卡列勃神甫接二连三向他提出问题。但是哈拉伐上气不接下气,答话都有困难。神甫以为也许是由于他旅途劳顿的缘故。等他说出他们已经找到达奴莎,把她救了出来,还把虐待她的人带到了斯比荷夫,这时候神甫立即跪了下来,感谢天主。哈拉伐这时也略微冷静下来,等神甫站起来的时候,他已经能够有条有理、不慌不忙地把如何找到达奴莎,如何救她出来的经过,重新讲了一遍。

“天主救了她,”神甫听了捷克人的话,说道,“可还没有让她恢复神志,没有把灵魂还给她,她还是处在黑暗中,没有摆脱魔鬼的力量。只要让尤仑德那双圣徒的手放在她头上,作一次祈祷,就可以使她恢复理性和健康。”

“尤仑德骑士”捷克人惊奇地问道。“他有这么大的力量么他活着就能成为一个圣徒么”

“即使在他活着的时候,他已经在天主面前被认为是一位圣徒了。等他死后,天上就会多出一位护神圣徒,一位殉教者了。”

“可是尊敬的神甫,您刚才说过,只要让他那双圣徒的手放在她的头上。这样说来,难道他的右手长出来了么我记得您还为他这只右手向耶稣基督作过祷告呢。”

“我说那双手,不过是按照习惯说的,”神甫答道。“但是一只手也尽够了,如果天主愿意的话。”

“当然,”哈拉伐应道。

但是他的声音里却带着失望的意味,因为他原来还以为是真正出现了一个奇迹。雅金卡走进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我已经把这个消息小心地告诉了他,”她说。“因为怕讲得太突然,会使他快乐得送了命。可是他听了,立即手里拿着十字架跪下来做起祷告来了。”

“我相信他会这样一直祷告到早晨,因为他总爱整夜整夜趴在地上祈祷,”卡列勃神甫说。

事情果然不出所料;他们去看了他好几次,每一次都发现他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不是在睡觉,而是在狂热地祷告,近乎完全昏迷的境界。那个守夜人他按照习惯负责在塔楼顶上守望斯比荷夫后来说,那晚上,他看到“老爵爷”的房里有一片特别明亮的光芒。

第二天一早,雅金卡又去看尤仑德,他表示要见见哈拉伐和那个俘虏。人们立即到地牢里去把俘虏带到他面前来。齐格菲里特的一双手给紧紧绑在胸前。所有的人,包括托里玛都走来看这个老骑士。

但是由于天色阴暗,加上可怕的暴风雨即将来临,乌云密布,透过牛膀胱窗格子照进来的光线很微弱,哈拉伐看不清楚尤仑德。等捷克人那双锐利的眼睛习惯了这片黑暗,再向尤仑德一望时,几乎认不出他来了。这个巨人似的人已经瘦成一架庞大的骷髅。脸色苍白得简直和他那一头白发没有多大分别,而当他在椅子的扶手上俯下身来的时候,由于闭着眼睑,哈拉伐觉得他真如一具死尸。

椅子前面有一张桌子。桌上摆着一尊耶稣受难像、一壶水和一只黑面包,面包上面插着一把“米萃里考地阿”,这是骑士们用来结果受伤者的可怕的刀子。除了面包和水,尤仑德早就不吃别的食物了。身上只披着那件粗麻布衣服,用一根稻草腰带系住。这就是当年那一位斯比荷夫的强大而可怕的骑士从息特借口来后的生活方式。

现在他一听到他们来到了,连忙踢开那只躺在他光脚板跟前的驯狼。就在这个时候,捷克人觉得尤仑德真如一具死尸。大家静默了一会儿,都在等着他打手势吩咐他们谈话;可是他坐在那儿,一动不动,脸色苍白,神态安详;微微张开的嘴,跟一个长眠的死人一模一样。

雅金卡终于说道,哈拉伐来了,并且温存地问道:

“您想听他说话么”

老尤仑德点点头,于是捷克人第三次简要地讲起在高茨韦堆附近同日耳曼人打仗的经过。他把同安诺德。封培顿战斗以及他们如何救出达奴莎的经过都告诉了他。为了不再增加这位受难老人的痛苦,不使达奴莎得救这个好消息暗淡失色,他故意不讲起达奴莎由于长期受到可怕的磨难而丧失理性。但是另一方面,由于他的内心充满了对十字军骑士团的怨恨,并且渴望见到齐格菲里特受到他应有的严惩,便故意提到他们找到她的时候,她已受尽惊吓,神情憔悴,而且有病,足见十字军骑士必定像刽子手一般虐待了她,如果她在十字军骑士可怕的魔掌中再待下去,一定会像一朵小花给人践踏在脚下一样枯萎死亡。

哈拉伐讲这些话时,天空阴暗,云层愈来愈黑,眼看暴风雨就要到来。笼罩着斯比荷夫上空的青铜色云堆,前簇后拥,越积越厚。

尤仑德一动不动,只顾静听着这番叙述,也不哆嗦一下,好像是在沉睡。可是这一切他毕竟都听见了,都明白了,因为当哈拉伐讲到达奴莎受苦的时候,两大滴眼泪从他那空凹的眼窝里流到脸上。他心里只剩下这唯一的一点尘世的感情,那就是对他的亲生孩子的爱。

接着他发青的嘴唇就开始喃喃地念起祷告文来。外面传来了第一阵隐约的雷声。闪电时时照亮着窗户。他祈祷了好久,泪水又顺着他的白胡须滴了下来。等他最后停止了祈祷,室内一片寂静,隔了好久,在场的人心里都很不安,不知道该怎么办。

最后尤仑德的亲信,他历次战役中的伙伴,也是斯比荷夫卫队的首领老托里玛,说道:

“那个对您和您孩子施苦刑的魔鬼,喝血的十字军骑士现在正站在您面前,爵爷,请您做个手势,该对他怎么办,要怎样来惩罚他”

一听到这些话,尤仑德脸上倏地一亮,向他们点点头,要他们把俘虏带到他跟前来。一眨眼工夫,就有两个仆人抓住这个十字军骑士的肩头,把他带到老人面前,尤仑德伸出手先去摸齐格菲里特的脸,仿佛要摸出那张脸的轮廓,要永远记住它似的。接着他又摸到齐格菲里特的胸口,摸到他那双绑着的手,绑他的那根绳索,便又闭起眼睛,垂下了头。

大家都以为他在沉思了,但不管是否在沉思,这个状态并没有维持多久。没多大一会儿工夫,他好像从冥思中醒了过来。向着那只插着一把不祥的“米萃里考地阿”的面包伸过手去。

雅金卡、捷克人、甚至老托里玛以及所有在场的人都屏住了呼吸。这是一种罪有应得的惩罚,一种正当的报复。可是他们一想到这个半死半活的老人竟然在摸索着那把刀,要刺杀这个绑着的俘虏,大家的心都怦怦跳。

尤仑德握住那柄刀的中央,用食指沿着刀口摸下去,摸到绑在齐格菲里特的手上的绳子,竟用那把刀开始割起来。

大家看到这景象,都诧异不置,因为他们都明白他的愿望了,而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大家都受不了。哈拉伐第一个开始嘀咕;跟着是托里玛和别的仆人都哼了起来。只有卡列勃神甫以抑制不住的、泣不成声的声调问道:

“尤仑德兄弟,您打算干什么您打算释放这俘虏么”

正是尤仑德肯定地点点头。

“不惩罚他,也不报复么这是您的愿望么”

是的他又点点头。

人们嘴咕的嘀咕,愤怒的愤怒,显示出公然的不满,但神甫却不愿意贬损这样一种前所未闻的慈悲行为。他转身对那些发出怨声的人嚷道:

“谁敢反对圣徒还不快些跪下来”

于是他自己先跪了下去,祈祷道:

“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您的名为圣。愿您的国降临。”

他一再念着“主祷文”,一直念到底。念到“免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那一句,目光不由得落到尤仑德身上,只见尤仑德的脸上流露出一股天国的光辉。

这景象,这番意味深长的祈祷,叫所有在场的人都心碎了;连托里玛老头,这个打惯了仗的硬心肠战士,也画了圣十字,立即抱住尤仑德的双脚,说道:

“爵爷,如果您想实现您的愿望,那末得把这俘虏领到边界上去。”

是的尤仑德点点头。

暴风雨愈来愈近了,闪电不时地照亮着窗户。

第二十六章

两个骑者冒着风暴和倾盆大雨向斯比荷夫的边界行进。这就是齐格菲里特和托里玛。托里玛是押送这个日耳曼人的,为的是要保护他免受农民和斯比荷夫的仆役们的伏击,因为他们对他都怀着憎恨和复仇的烈火。齐格菲里特虽然给解除了武器,却没有上镣铐。暴风雨已经追上了他们。不时有一阵雷响,马匹就惊吓得抬起前腿。他们默默无声地在山谷里行进。路很狭,两个人老是走得靠拢在一起,马镫碰着马镫。多年习惯于看守俘虏的托里玛,常常留神地瞅齐格菲里特一眼,仿佛怕他突然逃跑似的;每瞅一眼总不由得要打个寒战,因为他觉得对方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光,好像魔鬼或吸血鬼的眼睛。托里玛忽然想到最好对着齐格非里特身上画个十字,但又按捺着没这么做,因为他想,画过十字后,他就会听见可怕的怪声,而齐格菲里特就会变成一个可怕的怪物。他的牙齿捉对儿打战,心里越来越害怕。这个老兵虽然能够单身匹马攻打一伙日耳曼人,像一头老鹰猛扑一群鹧鸪那样矫勇无畏,却是害怕恶魔,不想跟它们打交道。他真想给那个日耳曼人指点一下路径就掉头回去;但又感到羞愧,因此只好把齐格菲里特一直领到边界。

到得斯比荷夫森林的边界,雨才停住,云层染上了一种奇异的淡黄色光彩,使得齐格菲里特的眼睛里失却了上述那种不祥的眼色。但是托里玛心里又泛起了一个念头:“他们命令我,把这条疯狗安全地送到边界。这个任务我已经完成了;但是这个坏蛋使我主人父女俩吃尽了苦头,难道当真就这样对他不加任何报复和惩罚,放他走么难道宰了他不是顺乎天理、合乎人情吗嗳要是我向他挑战决斗呢不错,他没有武器。但是离这里大约一英里路,就是叶齐莫夫爵爷的庄园,让他们给他一点武器,我就可以同他决斗了。靠天主的帮助,我一定要摔倒他,宰了他,斫下他的脑袋,埋进垃圾堆”托里玛一面想,一面贪婪地望着这日耳曼人,同时张大着鼻孔。仿佛已经嗅到了鲜血的气味。要压制这个愿望是不容易的,这是一场艰苦的自我搏斗;后来转而一想,尤仑德赐给这个俘虏以生命和自由,是要让他安然走出边界,否则他主人这番善良的义举就成为枉然了,上天也就会因此而减少对他的报答。他这才克制下来,勒住了马,说道:

“到我们的边界了;你们的边界离这里不远了;去吧,你现在自由了;如果良心的责备没有压死你,或者天主没有让霹雷打死你的话,你就不必担心凡人加害于你了。”

托里玛掉回马头;十字军骑士继续赶路,茫然若失,脸上呈现出野蛮的表情。他一句话也没有回答,仿佛托里玛对他说的话,他根本没有听见。现在他继续走上一条比较宽阔的路,好像一个沉睡的人。

暴风雨的中止和天空的明亮都只是短短一刹那之间的事。天又发黑了,黑得像黑夜一样。云层很低,简直罩在森林上。山头上落下一阵不祥的暗影,又听到一阵嘶嘶声,好像暴风雨的天使还拦住着急躁的雷神的嘶喊和咆哮。耀眼的电光每时每刻照亮着吓人的天空,威胁着大地。这时候你可以看见这条宽阔的大道两旁各有一堵黝黑的林墙,走在这条大道上的是一个孤独的骑者。齐格菲里特发着高热,迷迷糊糊地走着。自从罗特吉爱死后,绝望一直折磨着他的心,使他心里充满了复仇的罪恶。悔恨、可怕的幻觉和灵魂的骚动已经折磨得他花了好大的气力才克制住了没有发疯,有时候他甚至撑持不住面向疯狂投降了。来时一路上在捷克人的严厉管制下所产生的新的苦恼、疲乏,在斯比荷夫地牢中所度过的长夜,生死未卜的命运,尤其是尤仑德那种闻所未闻的、几乎是超人的义举,都使他吓得魂不附体。这一切,整个儿摧毁了齐格菲里特的心灵。有时候这老头身心麻木,竟至于完全丧失了判断力,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于是一阵热病使他猛省过来,同时在他心里唤起一种沉闷的、交织着绝望、毁灭和沉沦的感觉一种丧尽了所有希望的绝灭完蛋的感觉。他觉得自己置身在茫茫黑夜中,黑夜之外还是黑夜他必须投进去的是一个充满恐怖的无底深渊。

突然有一个声音在他耳中低语:

“走走”四下一望,正是死神一架骷髅骑着一匹骷髅马,紧挨在他身旁,白骨嘎啦嘎啦响着。

“是你么”十字军骑士问。

“对,正是。走走”

但就在这时,他向另外一边看了一眼,看到了另一个旅伴。这是一个人身兽头的形体,和他马镫靠着马镫并排走着。它长着一个又长又尖的兽头,一双竖起的耳朵,一头乱蓬蓬的黑毛。

“你是谁”齐格菲里特问。

那个形体并不回答,只是露出牙齿,哼了一声。

齐格菲里特闭上眼睛,但他马上又听见一阵更响的克拉克拉的骷髅声,那个声音又在他耳中响道:

“是时候了是时候了快走,快走”

“我走”他回答。

但他这一声发自胸中的回答,却好像是别人说的。他仿佛被一种外来的不可征服的力量所驱使,只得下了马,拿下他那骑士的高马鞍,又拿下马笼头。他的两个旅伴也急忙下了马,片刻不离开他。他们从大路中央走到树林边缘。到了那里,那个黑色的东西拉下了一根树枝,帮助十字军骑士把马缰绳缚在树枝上。

“赶快”死神低声说。

“赶快”树顶上有个声音在呼啸着说。

齐格菲里特像一个沉睡的人一样,把皮带的另一头穿过了扣子,挽成一个活结,他踏上那已经放在树下的马鞍,把活结套在自己脖子上。

“把马鞍往后一踢好了啊”

马鞍经他双脚一踢,滚了好几步远,于是这个不幸的十字军骑士的躯体就沉甸甸地吊在那里。只有极短的一刹那工夫,他好像听见一种窒息的、喷鼻息的和咆哮的声音,接着那个可恶的吸血鬼就向他扑过来,摇着他的身子,然后用它的牙齿撕开他的胸口,剥开他的心来。后来虽然他两只眼睛的光芒就要熄灭了,却还看见一些别的东西;哎哟,死神已经成了一片白茫茫的浮云,慢慢来到他的跟前,拥抱住他,最后用一层阴郁而紧密的帷幕把他团团围住,把一切都盖住了。

暴风雨大作。雷在路中央轰鸣,发出非常可怕的轰隆声,仿佛大地的底层也发生了震荡。整个森林给风暴吹打得弯弯倒倒。呼啸声、嘶嘶声。号叫声、树干的吱吱嘎嘎声、断枝的噼啪声充满了树林的深处。随着风暴雨来的大雨罩没了整个世界。只在偶尔亮起一阵血红的闪电时,才看得见悬荡在路旁的齐格菲里特的尸体。

第二天早晨,就在这条路上出现了一大队人,走在前面的是雅金卡、安奴尔卡和捷克人。后面是马车,由四个背弓佩剑的仆役簇拥着。每个驾车者身旁也有一支矛和一把斧,包铁皮的草叉和路上用以斩荆披棘的其他武器还不算在内。没有了这些武器,就抵御不了野兽,抵御不了在十字军骑士团的边界上骚扰的匪帮。亚该老在他给骑士团大团长的信中,在他和大团长在拉仲扎见面时,都为边界上的骚扰问题提出过抗议。

由于配备了熟练的人手和精良的武器,这个扈从队一路上毫无畏惧。

暴风雨过后,天气好极了;那么令人愉快,那么寂静,又那么明朗,你要是不拣荫处走,阳光准会使你刺眼。树叶一动不动;每片叶子上都有大滴大滴的雨水,太阳使这些雨滴变成了一条彩虹。松针上的雨滴活像大颗大颗耀眼的金刚钻。雨水在路上汇成了许多小溪流,发出愉快的声响,流向低处,又在那里汇成了一个个浅浅的小湖。附近一带湿润润的全是露水,在灿烂的晨曦中微笑着。在这样的早晨,人们心里也充满了喜悦。因此马夫和仆役们都哼起歌来;他们看到前面那几个骑者都默不作声,不禁大为惊奇。

但是那些人所以不作声,是因为雅金卡心上压了一块大石头。她的生命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完蛋了,破灭了。虽然她不善于沉思,也不能清楚地判断出原由来,也不能辨别自己心里是怎样一种情绪,为什么会有这种情绪,然而她却觉得她生平所经历的一切都已经成了泡影,她所有的希望都像田野上的晨雾一样消散了。她觉得现在应该摒弃一切,忘却一切,重新过一种新的生活。她也想到,虽然多亏天主照拂,目前的处境还没有坏到极点,然而这种处境毕竟是凄凉的,而且新生活也未必会像过去的生活那么美好。她心里充满了无限的忧愁,一想到过去的种种希望都已一去不复返,眼泪就不禁夺眶而出。但是虽说苦恼重重,却不愿给自己再添上羞辱,这才抑制着自己没有哭出来。她想,她原来就不该离开兹戈萃里崔;要是那样,现在也就不必离开斯比荷夫了。她想,玛茨科带她到斯比荷夫来,决不仅仅是为了要让契当和维尔克再不会为她而进攻兹戈萃里崔。她认为不是这么一回事。“不是这回事,”她想,“玛茨科自己也知道,这不是他要我离开那里的唯一理由。兹皮希科也会知道这点。”想到这里,她双颊绯红,心里感到无限辛酸。

“我太不自重了,”她心里说,“因此现在自食其果。”于是不光是彷徨不安、前途渺茫,眼看今后只有伴着忧愁过日子,如今又加上了一重屈辱的感觉。

但是这一串门人的忧思被迎面一个匆匆而来的人打断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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