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里逃生并没有让村民高兴很长时间,他们反而愈加忙碌起来。谢长恭将叶小飞从地上扶起来,两人一起来到了村子里。
“你们这是要离开?”谢长恭拉住了一位老人问道。
“再不逃就没命了,你没听他们说明日还要来么?”老人说着挣开了谢长恭的手,招呼了他的家人,匆匆忙忙地向南方走去。
谢长恭矗在原地,不停地叹着气,嘴上嘀咕道:“难道能逃一辈子?从祁兰山逃到了这里,再从这里逃到回兰山,难道还要逃向京城么?”
叶小飞点头同意,并且提醒道:“要不要阻止他们?”
谢长恭摆了摆手,道:“算了,由他们去吧。再说保家卫国是我们军人的使命,羯族人如此猖獗,也是我们的责任。”
叶小飞似懂非懂地挠了挠脑袋。
谢长恭双手搭在叶小飞的肩膀上,郑重地说道:“小飞,一会你带上一个识路的村民,用最快的速度赶往安邑,把破虏营的四百人带到这里来,我明日要让羯族人有来无回!”
叶小飞一怔:“可路途这么远,明天早上能赶到这里么?”
谢长恭摇了摇头:“不是明天早上,你们今天晚上必须就要赶到,然后再休整一晚,只有以逸待劳,才能与羯族军队有一战之力。”
“羯族人明日真的会来么,他们就不怕有埋伏?”叶小飞仍然不能完全放心。
谢长恭望着北方,信心满满地说道:“这个你不用担心!羯族骑兵在这里横行了许多年,他们根本不会把我们放在眼里。自信本是一件好事,但盲目的自信会让他们自掘坟墓。”
叶小飞低着头,眼睛犹疑不定。
“你怎么还不走?”谢长恭有些生气,他深知“兵贵神速”的道理。
“我……我……”叶小飞吞吞吐吐过后,直接说道,“谢大哥,不如你回安邑,让我留下来吧!”
“胡闹!你以为我留在这里是图省事么,我要留下来勘察地形,找到最佳伏击地点。快走,别磨蹭了!”
“可是郑司马也在安邑啊,我怕……”叶小飞大声吼道,然后气鼓鼓地蹲在了地上。
谢长恭仰头眨了眨湿润的眼睛,他弯腰把叶小飞拉到自己跟前:“不要担心,我不会有事。就算他不愿意出兵,不是还有沈岳么,快去吧!”
千辛万苦地送走了叶小飞,谢长恭望着远去的马车,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
郑中凯,周尧麾下最为倚重的一位司马。谢长恭来到破虏营后,总共就有两个“仇人”,一个是已经回京城的黄子翔,另一个便是郑中凯了。
郑中凯与黄子翔不同,他出身布衣,勤奋刻苦,在士兵面前也有威望,周尧更是在谢长恭面前丝毫不掩饰对郑中凯的喜爱之情。至于谢长恭和郑中凯的矛盾,他自己都不清楚是何时产生的。
有一次,士兵在操场训练完毕后,排着队轮流回各自的营帐。就在这时,前方有两个士兵扭打在了一起,挡住了所有人的去路。谢长恭快步上前,狠狠地训斥了另一个士兵,**裸地维护了自己的手下。
如果时间可以倒退,谢长恭无论如何也不会再这样“护犊子”,谁让那个士兵是郑中凯的手下呢!从那以后,郑中凯就再也没有给过谢长恭好脸色,谢长恭后来也专门去道过歉,但结果却是两人险些打了起来。
谢长恭晃了晃脑袋,他千算万算还是忘算了一点:郑中凯才是这四百人的最高指挥官。如果要调动这些士兵,必须要征得他的同意才行。
“他会同意吗?”谢长恭的脑海里反复重复着这个问题。一番深思熟虑以后,谢长恭坚定地朝北方走去,他坚信:即使叶小飞不能说服郑中凯,还有沈岳,他相信他的结拜兄弟。
村庄的不远处就是一条通向南北的大道,之前的羯族骑兵就是沿着这条道路奔袭而来。谢长恭沿着路边向北走,而道路变得越来越窄,直到来到两座山坡前。
两座山坡中间夹着一条道路,道路看起来虽然不宽,但快速通过一支大军倒也不是问题。谢长恭又到四周仔细探查了一番,直到确认这里是方圆十里唯一的道路时才欣然离去。
此时的村庄已是人去楼空,谢长恭搜遍了整个村庄,勉强找到了点东西裹腹。最后他干脆在村口点起了一堆篝火,静静地等候军队的到来。
他躺在地上竟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也许他实在太累了,也许他根本就没担心过,他知道自己的部队一定会过来。
这就是男人间的信任。
当谢长恭醒来时,本已是黑夜,但火光却照亮了半边天。他望着举着火把的数百人,一时无语凝噎。
“二哥!”沈岳率先冲了过来,蹲在地上紧紧搂住了谢长恭。
谢长恭笑笑拍拍他的肩膀,扶着他一同站了起来:“四百人都到了么?”
沈岳摇了摇头:“只来了我们曲的二百人,要不是高士奇兄弟在说服了郑司马,恐怕连两百人都没有。”
谢长恭点点头,昂首挺胸地来到士兵跟前。他略微思考了一会,清了清嗓子,道:“你们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千辛万苦地让你们到这里来!”
士兵笔直地站着,无人回应。
“你们看到后面的村庄没有?虽然这一次他们侥幸存活了下来,可是下一次呢?大徽北方又有多少这样的村庄呢?”
谢长恭透过火光,能清楚地看到前排士兵的脸。
“尽管现在是休战时期,尽管皇上已经答应和亲,但这些并不是我们任人宰割的理由!羯族人如今已经杀到了我们的家门口,我们应该怎么办?”
“杀回去!”
谢长恭回过头来,发现沈岳挥舞着两个拳头:“杀回去!杀回去!”接着便是所有士兵歇斯底里地叫喊。
谢长恭忧心忡忡地回过头来,举手让所有人安静下来:“众将士听令!马上埋灶做饭,然后好好睡一觉,我们明日三更出发。”
当所有人都忙碌起来的时候,谢长恭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一直望着沈岳忙碌的身影,心中不是滋味。
沈岳的左手手掌上的白布是如此的显眼,白布上的血迹至今仍然清晰可见。
没错,他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