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廷圭酒醒已是次日午后,秦伯钧等三兄弟已经先行离去。【】清醒的他回想昨夜与三兄弟的一番交谈,又回忆起自己的前程往事,曹州起事,瓦岗聚义,大海寺痛歼邢军精锐,洛阳拉锯,童山鏖兵,兵败北邙,宣武陵遇伏,谷水恶战,最后汤营被擒,戎马生涯难忘的一幕幕如同画卷般接连浮现在自己的脑海中。冥冥之中,他似乎又看到了已经故去的一个个瓦岗弟兄。先主王昊,魏公尉迟密,三弟王成栋,小将裴行俨,将才柴孝和,还有许许多多职小位卑,却也与他情同手足的将校兵卒,虽然无法一一指名道姓,却有着共同的名字——兄弟。
单廷圭闭上眼睛,欣慰地笑了,能有如此轰轰烈烈的一生,有无数尊敬爱戴自己的兄弟,此生无憾,此生无憾啊!他叫来仆役,给自己梳洗整洁,并让人传话,要求面见段云娟和段婉曦。
段氏姐妹俩没有派人打听他们昨夜都说了什么。但从秦伯钧三人早间从单廷圭房中离开,就知道昨晚的谈话很和谐。虽然对单廷圭本人归降与否模棱两可,但在有耐心的她们眼里,这是很正常的反应。一听单廷圭主动求见,当然十分欢迎,便在青城宫正殿聚齐文武大臣,重礼接待,若能趁热打铁,促成他投诚自是最佳,纵然不成也令他更加感动。
秦伯钧、程子谦、徐天骐三人也在召见之列。三人得到通知,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昨晚单大哥说了那些话,今天主动求见定然不是什么好事。三人一得到通知,便飞也似的去找段氏姐妹。谁想她们已经陪着景廉、郑泽慷、卫孝节等人在彼谈话,司马师都也坐在一边,似乎等着看单廷圭的笑话。
段婉曦见三人来到,便叫道:“秦兄,你们来得正好。单将军此来必有好事。你们三位功不可没呀!快快上座。”秦伯钧三人有苦难言,只得支吾了事。不一会儿众人到齐,段云娟命人请单廷圭入见。
单廷圭衣冠整齐,迈着沉重而威武的军人步伐,一步步走到阶前,对段氏姐妹跪下,开门见山便向段氏姐妹跪下,正色道:“败将单廷圭,感激二位殿下厚待。但单某不愿降顺大汤,请二位殿下赐某一死。”
太意外了!段氏姐妹没想到和谐的谈话后,单廷圭竟会说出如此令人难以下台的话。段云娟满是失望,段婉曦则有些恚怒,但碍着众人在场,只得话锋一转,以变应变:“请将军详陈理由。若能令我们姐妹二人信服,自当成全于你。若不能说服,又不愿归降,便依父皇手谕,终生幽禁。”
原来段云娟早前飞传捷报时,另具疏一道,为单廷圭请命。段思廉考虑再三,作手谕答复,单廷圭为郑国头号猛将,不可遗患。若肯归降,自当既往不咎,量才使用;若不肯降,或杀或终身幽禁,断无放虎归山之理。段氏姐妹不得不从,便不惜折节重礼,不遗余力地争取最好的结果。
单廷圭面不改色,昂然答道:“单某名满中原,从者如云。若留单某一命,他日振臂一呼,中原豪杰必然赢粮而影从。大汤从此再无宁日!”
“说得对极了!”司马师都霍地站起,拔剑指着单廷圭厉声道,“既然如此,就让本世子成全你!”
“住手!”段婉曦喝道,“司马将军,请注意你的身份。尚书令与太尉在此,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还不退下?”
司马师都挨了一记当头棒喝,当即脸色铁青,不服气地盯着段婉曦。但被段婉曦凌厉的眼神一逼,又见帐下诸将怒目相向,似有敌意,知道不宜硬顶,便收了剑坐回,道:“既如此,本世子就静观二位的处置。我倒要看看,在二位心目中,是圣谕更重些,还是私心更重些。”
段婉曦斥退司马师都,又对单廷圭道:“看来单将军有难言之隐。也罢,我们借一步说话。秦兄且随我来。”
段婉曦与两人来到偏殿,屏退侍从,回头问秦伯均怎么回事。秦伯钧无奈,只得将昨夜的谈话一五一十地说了。说到四人因单廷圭妻儿的噩耗而没有进一步劝降时,秦伯钧难掩愧色,而段婉曦则是流下了同情的泪水,对单廷圭道:“单将军,尊夫人和令爱遭逢不幸,我十分抱歉。虽然并非我们所害,却也是因这场战争而起。天下百姓苦难方深,正是需要我们团结一致,共同扫除内忧外患,还他们一个清平世道之时。为了让这种惨剧不再发生,就让我们携手造福,为民请命。好吗?”
单廷圭叹道:“殿下之言感人肺腑,单某本当从命。但国破家亡,单某已是生无可恋。独夫一人苟存于世,又有何益?大汤人才济济,必能平定四海,成就伟业。单某残破之躯,何足为惜?还请殿下成全!”
段婉曦注视着大义凛然的单廷圭,似乎明白了他的感受,这才闭上了眼睛,点头缓缓说道:“好吧,既然如此,我……成全你。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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