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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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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后,开耶到了院子里消食,却看到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

庆次正趴在一道木槿的绿篱上,叼着个草叶子仰头看向星空。

“喂,反正又不是我家,你才是受到叔父正式招待的客人,不必避开我这个蹭饭的人吧?要是想过来的话,不必客气。”庆次连头都没回地扬声说了一句,开耶立刻收回了脚——

看到庆次待在那里,不想打扰他的开耶,原本打算悄悄返回屋子里和阿松聊聊天的,毕竟除了几年前在北条家时,曾经跟早河姬、相模她们姊妹几个有过相处,她后来几乎没有同年龄层的女孩子作为聊天对象,因此才格外喜欢俏皮的阿市和开朗的阿松。

“我只是不想打扰你。既然你邀请,那我就过去好了。”开耶立刻掉转身,走到庆次身边,挨着他也靠在了绿篱上。

庆次似乎没想到她脸皮这么厚,毕竟一般的姑娘如果听到他的邀请,不是扭扭捏捏地表示跟他两个人单独相处不好,就是红着脸绞着衣角蹭过来还站的离他老远,经常搞得庆次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又不是猛兽,两个人单独相处,他还能把人家姑娘吃了不成?结果他问过养父——荒子城城主前田利久之后,利久也只是摇着头叹气说他不开窍。

哗——前田庆次好感度上升。

庆次好笑地看着一脸坦然地挤在自己旁边的开耶,又瞄了一眼左右两边空荡荡的绿篱,地方这么大还要跟他挤?才说了这不是他家,她不必客气,她也真是不客气。

不过,在庆次看来,这种落落大方的姑娘,反倒挺招人待见。

往旁边让了让,庆次丢掉草叶子说,“刚才那场比试,你实在很令我钦佩。若不是刚胆无畏之人,是无法像你这样冷静判断进行战斗的。”

开耶支着下颚,仰望繁星点点的夜空,“你也是一样。能在我手下坚持这么多招的人,可是不常见。”

说白了,她只是借着自己作战对敌经验丰富,以及用了巧劲和战法才取胜的。真论臂力,她根本不如庆次。假如给庆次二十年的时间,恐怕他能够不费吹灰之力打败她。

庆次完全没觉得她说的话有什么不对。不如说,他似乎根本不觉得一介女子竟然比自己还强,对他来说可能是件屈辱的事,反倒用赞赏的强烈目光凝视着她,“多谢啦。你这种游刃有余的器量也令人吃惊。”

瞥了庆次一眼又移开视线,开耶实在是觉得很困惑。要说满了五星好感度的人,她都会有深刻的好印象的话,似乎又不尽如此。

除了让她强烈地想要亲近的长政和阿市之外,光秀让她有些不敢接触,孙市则让她有些本能地排斥,唯独庆次,却让她觉得可以信任,没有隔阂,真是奇了怪了。

她以前也问过长政,过去有没有见过自己,但长政却很肯定地说没见过她,只是有一种异常熟悉的感觉。至于阿市……开耶还没来得及问过她,而是想着等再熟悉一些之后,再开口询问,以免吓到人家。

“我们以前没见过面吧?”

庆次一挑眉笑了,“你怎么会这么问?”

他的态度怎么看都只是疑惑,但开耶却很想知道庆次是怎么想的。

作为初次见面的人来说,她的确不应该和他谈及**话题,但也许是因为他率性纯粹的行为,也许是因为那双异常明亮的双眸,开耶总觉得,眼前的男子,如果真的是过去她所认识的人,那么一定也是相当被“过去的自己”所信任的人。

听了开耶的解释和疑问,庆次好半天没开口,只是探询似的看着她半响。

“不管过去,你现在是为什么而战的?女子拿起刀剑走上战场,在当下的人们看来,可是不寻常。能有这样的身手,就更不寻常了。”

她想必经历了远超过他的艰辛历练和修行,遇到过无数跨越生死的难关,才有了这样的身手,因此庆次才在败给她之后,认输认得心服口服。

武者之间的交流,不是用语言,而是用拳脚兵器。因此方才那一场比试,庆次绝对是用尽了全力的。是以他才能明白,这名女子有多么值得人敬佩。她是一个真正的武者。

想起白天阿市也问过自己走上战场的理由,开耶回答的没有一点迷茫,“我有想要守护的人,想要守护的地方。”

庆次仰头郎笑,“哈哈哈!那你还有什么可介意已忘怀的过去的?执着于逝去不可追的过去,只是徒增烦恼而已!”

指了指她的心口,庆次悠然道,“人注定是要忘记过去而生存的,不然就会被庞杂的记忆压垮而无法前行。然而尽管如此,却依旧无法抹去的羁绊,就被称为‘爱’。”

按照庆次所说,因为她没有过去的记忆,是以才非常珍惜和身边的人们,所一起共筑的联系与记忆。那些联系与记忆,也被称为“羁绊”。

为了守护“羁绊”,她才选择了战斗。

不知为什么,听了庆次的开解,开耶却没有豁然开朗的感觉,反倒更疑惑了。

羁绊=爱的话,那么爱究竟是什么?

“小小年纪老板着张脸,笑也不好好笑出来,简直跟柴田家的那位大叔一个样。”庆次用手指啪地轻碰了一下她发髻边的下弦月发饰,“以后要是想不通的时候,就学学你这个饰物吧。”

“学……它?”开耶有些莫名其妙,(学它什么?学它把自己的身体弯成一个虾米状不成?)

这个发饰她也不知道是谁送给自己的,但她却一直没有离身过,而它也如同永不黯淡的月光一样,泛着淡淡的柔和光芒,从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褪色损坏过分毫。

尽管不知道是谁送的,但她却下意识地认为,一定是过去一个对自己很重要的人送的。

“学它咧开嘴笑啊。”庆次捏住她的嘴角一扯,拉出一个三日月(下弦月)形的微笑。

突然明白庆次在说什么,开耶摸了摸自己发边的下弦月发饰,庆次看她明白了过来,于是就松了手。

“你还没有决定要让自己成为什么样的人吧?”

开耶揉了揉有点疼的嘴角,“不,我现在正按照自己的步伐,一步一步确实地向我的目标走去。”

庆次的眼微微眯细,轻声说道,“是吗?我反倒觉得,现在的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因此还有很大的成长空间。”

他又用手指弹了她的脑门一下,看着开耶吃惊地捂住脑门,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这才意味深长地说,“你接下来恐怕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而那些人会帮你成长为……更棒的女人1。”

开耶一头雾水地看着他,觉得自己是越来越糊涂了,完全不明白庆次究竟想表达个什么意思。

“我喜欢像你这样的女人。”庆次嘿嘿笑着弯下身,凑过来盯着她的脸庞,却没有丝毫旖旎暧昧之感,反倒是纯粹的欣赏与肯定,“你接下来会成长到何种地步,我也很感兴趣——总之,我就心情愉悦地等着你真正破茧成蝶的那天到来了。”

“等等啊庆次!等到她破茧成蝶了你想怎么样啊!?难不成想娶——”利家突然从门板后面跳出来,打断了庆次的话。

完全没计较利家偷听这件事,庆次直起身一脸兴奋地一挥拳,“自然是等到那时,再好好与她来一场生死较量啊!”

“…………”←这是突然之间变得萎靡不振,觉得自己好蠢,或者不如说简直蠢毙了的利家。

从室内走出来的阿松轻声笑了,“庆次要是什么时候能开窍,那才真是太阳打西边升起,月亮往南边落下了呢。老爷你啊,就别操心他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大哥都不操心,你瞎操心什么。”

利家垂头丧气地走到妻子身边,揽住阿松的腰嘟囔,“什么儿孙自有儿孙福啊……他又不是我儿子,我做什么操心他啊。至少我儿子不会给我气受,唉……”

看着阿松衣着单薄,明明是夏天却觉得爱妻可能会着凉的利家,立刻脱下外套往阿松身上披,“话说回来,孩子们都睡下了?”

柔顺地接受了丈夫傻乎乎的好意,阿松轻轻嗯了一声。

“那我们也赶紧回去睡吧。他俩愿意在外头喂蚊子,就让他们给蚊子做好事去。”利家自我安慰地嘟囔了一声,回头瞥了庆次最后一眼,却看到开耶正好笑地瞧着自己和阿松。

——那笑容真的和她发边的三日月发饰一样,显得促狭而又狡黠,和她原本给人的稳重平和印象截然不同,反倒有些像织田家那位被当主信长纵着爬高上低、既上战场又溜去市井玩的公主市姬。

利家一怔,抬眼又去看倚着绿篱的庆次,却见庆次正望着她,嘴角噙着笑意。

看着利家和阿松都回屋,开耶回过头,却发现庆次不见了。

“我在这儿呢!”

庆次的声音从一大堆草垛那里传来,开耶走过去一看,原来庆次这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找了个好位置躺下看星星了。

瞄了她一眼,庆次拍了拍自己旁边的草垛,示意她也过来。

难得见到一个不“怕”自己的姑娘,而且身手又这么好,他完全不介意跟她多聊一会儿。

要不是她是信长吩咐下来要利家招待的重要客人,前头阿松还专门叮嘱过不准拉着人家姑娘出去喝酒,庆次早就在吃完饭后,拖着开耶一起去喝酒,不醉不归了。

……当然,庆次完全没考虑过如果他把开耶灌醉,还带着个姑娘宿醉不归的话,以往对他的奇行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利家和阿松,会不会直接一状告给他养父前田利久。

而利久虽然对庆次一向宠溺,但真发起火来的话,狂放不羁的庆次也要避避风头。

完全为庆次想到什么就立刻干什么的夸张行动力惊呆,开耶半响才慢慢爬上草垛。

盯着夜空里泛着柔光的月,开耶低声问,“你说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那么你已经有追求的目标了吗?”

庆次回答的也极为干脆,“与其说是目标,不如说是梦想。”

“梦想……吗。”

“也就是如果不出意外,绝对实现不了的理想。”

开耶侧头去看他,却见庆次一脸平静地回望了过来。

她不由得有些不是滋味。长政也有梦想,他的梦想很简单,就是守护近江与浅井家。而她想要帮长政实现梦想,可庆次却说梦想是绝对实现不了的理想。

庆次的话……让她心里忽而生出恐慌和不安来,似乎有一种未知的力量,正冥冥中主宰着他们所有人的命运。让事情没法按照她的预想顺利发展。

“这是什么话?只要努力的话——”

“努力也实现不了。我养父可是荒子城的城主,我将来不出意外会继承城主之位,成为前田家的当主。可我的性子实在静不下来,根本不适合长久地待在一个地方。我更喜欢四处漂泊流浪,看遍天下山川,赏遍天下美景,不管是遇上不认识的人也好,新奇怪异的玩意儿也好,都想好好见识一下,增广见闻以满足好奇心。当然了,我也想跟天下所有的强悍武者都来场爽快的比试。”

庆次的声音透着一股向往和期待,但同时也有种淡淡的压抑。

“所以你才老是从荒子城跑出来,四处旅行、找人比试,提前透支自己的梦想?”开耶直白地问。

庆次难得没有笑,而是低低叹息,“现实是很残酷的,想要成就什么,就必定要牺牲什么,这是世界的法则。我平时四处浪荡也就算了,父亲和叔父他们明知我性子不受拘束,也没有太过于苛责压制地管教我,全都对我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真的很感激他们。”

他又笑了起来,只是这次他的笑声不再明朗,反倒有些寂寞,“我现在看上去很自由自在,可真到了那一天,我绝对没办法违逆这份来自亲情的‘羁绊’,唯有违背自己的本心,顺从他们的意思,把自己拘在那一方小小的城池里。但对我来说,生于乱世却没有在生命最灿烂的顶点凋零,余下的平和残生只不过是浊世的笑柄罢了。”

开耶猛地坐起身,恶狠狠地瞪着他,“别自暴自弃,放弃那么快做什么!如果哪天你要去远方,我不管身在何处,都会帮你送行!”

好像只要说服了他,就能去除她心里的那股恐慌和不安似的。

哗——前田庆次好感度上升。

触发事件跨越万水千山。可攻略人物已满足一个条件,离开启恋爱路线及恋爱模式还差两个条件。

明明看上去死气沉沉的,完全没这个年纪姑娘们叽叽喳喳的活泼明快,有时候她说出来的话,却意外的有煽动性,让正准备反驳她的庆次也不由得呆了呆,怔怔地望着她。

夏日的夜风带着一丝余热,微微拂过落在脸颊边的发丝,那股微痒的感觉让他的心也不由得变得熨帖。他突然柔和了表情,定定地看着她。

“好。到时候,只要你希望,不管天涯海角,我都允许你跟我一起来。”

开耶差点想踹他一脚,(什么叫允许我跟他一起去啊?真够自恋的。好像我一定会跟着去似的。)

庆次看到开耶那副咬牙切齿的表情,立刻狂放大笑起来。

她现在这幅恼怒的灵动表情,可比她面无表情地打击人,淡淡微笑着腹诽可爱多了,至少看上去像是个生机勃勃的小姑娘,而不是一个心机深沉的老太婆。

他挺身站起来,“我也待了太长时间,是时候滚蛋了。”

开耶一愣,“你不在利家殿他家住下吗?”

庆次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只是来蹭饭的,并不打算在叔父这儿借宿啊。”

完全为庆次神奇的逻辑思维“折服”的开耶不由得偏头,“你还真是老实。”

短促地笑了两声,他摇头,“这不是老实,而是守信。我说了来蹭饭,就只是来蹭饭。你是叔父的客人,可以在这里借宿,但我就不必了,反正天为庐地为席,我一个爷们在哪儿都能睡。”

说完,庆次留下一句“后会有期”,就飒爽地跳过绿篱,如同一阵风一般,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1“你接下来恐怕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而那些人会帮你成长为……更棒的女人。”有关庆次的这句话,其实是有很深的含义的。

在日本传说中,开得最美丽绚烂的樱花,是用死人的血肉之躯养出来的,因此才会有“樱花树下埋死人”的说法。而庆次这句话的深意,就自然不言而喻……

开耶所遇到的那些人,尤其是亲近之人——他们的死,都将成为她成长的养分。因此无需为死别而悲伤,因为他们都将(作为养分)活在她心中(体内)。与其说是预言谶语,不如说是安慰鼓励。庆次可是很敏锐的,一周目的开耶就是以为亲近之人的死复仇为动机,才拼命压迫,甚至可说是压榨自己的精力、身体,连性格都完全变了样,去汲取学会所有可以学的东西。

在战编2当中,庆次是真的对女主说过这句话,也因此不要以为我是在乱掰战无系列庆次的性格。虽然我也很不想让庆次说出这种渗人的话……但他本来就是这种敢爱敢恨、肆意直爽的性格。而为什么他被称为“花之庆次”,我始终认为更深层次的含义,就是他见识过太多的生离死别,而那些经历使他成长为了后来那个花之町都的王者。

在大河剧当中的庆次,最经典的莫过于02年《利家与松》当中,及川光博所饰演的庆次。

明媚的眼,璀璨的笑,不羁的风骨,率性的奇行,衬得那一身红衣,几乎随时都能炽热燃烧成焚尽一切的烈焰,连浑噩浊世都能为他的偏头一笑,狂烈地颠波起一世浮浪。

也因此,我写的庆次估计会以战无的庆次为基准,融合一些大河剧还有《花之庆次》当中的印象。

这个奇装异服的倾奇男子,虽不是统御日本的天下人,却是花之町都(京都)的王者。他四海为家无拘无束,却愿拼上性命一死酬知己。

也因此,我始终觉得,哪怕他有着痴心为红颜的恋心,却终究是无人能抓在手心,不会为任何人停留脚步的悠悠浮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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