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维庭点头,只剩下他跟容昭面对面,虽然看不见,但他能感觉到容昭僵硬地站在那里。
“还傻站着干什么,要不就跟过去看看,要不就坐下好好吃完饭送人家回去。你今天到底为什么到这儿来的,难道不是因为孕妇江小姐?”
“你都知道了?”
贺维庭很淡定,“不单是我知道,我想乔叶也早就知道了。你们两个凑到一块儿就暗潮汹涌的,也未免太明显了,是人都看得出来。”
容昭有些颓然,“其实就一次,一时冲动而已,谁能想到就成了现在这样。说真的,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从男人的角度来说,我当然觉得应该负起相应的责任。不过你要知道,我这里的状况比你的还要复杂百倍,感情的事……从来就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的。”
江姜冲进洗手间,趴在洗手池边呕吐,其实她根本就没吃进多少东西,这一下简直是把胃都给吐了个底朝天。
“没事吧?”乔叶在她身后轻轻拍打她的后背,递给她湿纸巾,“要不要喝点水?”
直到身体好像被掏空,再也吐不出一滴东西了,江姜才大口呼吸着,硬把那种难受给吞下去,哽声道,“要……谢谢。”
乔叶为她端了把椅子,就陪她坐在卫生间里,谨防她不舒服还要继续。
江姜喝了两口热水,感觉好多了,举起手中透明的玻璃杯道:“是热的柠檬水?”
乔叶道:“嗯,我知道你的妊娠反应可能会让你不太舒服,滋补的汤水又难免会有点油,就冲了一小壶备着解腻。”
江姜捧着杯子,不由有些感慨,“不愧是医生,而且是收服了贺维庭的医生,你真的很细心。换了是我……”她有些自嘲地笑笑,“也许商业谈判桌上一个小小的数据偏差我都不会放过,但要论照顾别人,甚至照顾自己,我自问真的没有这份心。”
乔叶笑笑,“你现在下这样的结论还早了点,等孩子出来了,你一定会是个好妈妈的。其实有谁又是天生就会做什么呢?我也不过是慢慢学习和感受罢了,当初在维庭身边两年,对他的脾性一开始也不适应,靠观察和领悟,他可比孕妇麻烦多了。”
说完两个人都笑起来,江姜眼里有亮晶晶的东西,“所以说起来,你是最适合他的那个人。”
乔叶不否认,“我们很幸运,能遇上对方,上天总算待我们不薄。”
江姜静静凝视她,“你的遗传病,能有解决的办法么?”
她摇摇头,“方案就是那些,端看最后怎么选择。最大的可能性还是做预防性切除手术,而且……我大概也没办法做妈妈了。”
江姜说:“嗯,我能理解。”
她眼下不过怀孕初期,孩子还要过大半年才能来到这世上,但她已恨不得将所有最好的一切都给他,谁都不希望孩子甫一出世就带着患上恶性肿瘤的超高可能性。
乔叶有些羡慕地看着她微凸的小腹,“我……能不能摸摸他?”
“当然可以。”江姜大方地敞开怀抱,“可惜现在还没有胎动,我听说第一胎都要到五个月的时候才能感觉到。”
“也不一定,有的人比较敏感的,三四个月就有感觉。”乔叶轻轻抚娑那一片原本柔软如今却有点硬邦邦的区域,“我在非洲的时候,接生过不少孩子,但仍然无法想象一个小生命在身体里孕育长大的感觉,生命真的很神奇。”
江姜安慰她,“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也许到时情况未必有你想象的那么糟,其实我觉得贺维庭的运气一直都还不错,你又救死扶伤治好过那么多人,命运应该不会对你们那么残忍的。”
乔叶笑笑,“谢谢你,江姜。你也一样,我相信命运一定会善待你和宝宝,也许你需要的只是时间。”
容昭是好男人,他如果彻底不想负责,根本就不会亦步亦趋地跟着江姜。只要他们彼此多一点时间了解和相处,未必不是一段良缘。
晚上送走了两位客人,乔叶回到房间继续收拾行李,贺维庭就倚在门边的墙上,她转过身发现的时候不知他已经在那儿站了多久。
“差不多收拾好了,请进来吧,贺先生。”终于收拾好这样大规模的行装,也算是一件不小的工程,她心情大好,有些俏皮地拉起他的双手领进卧室里来,恼人的大件行李已经被她合上箱盖挪到角落里,再不会在他跟前碍手碍脚了。
贺维庭已经洗过了澡,衣物透出皮肤上未干的水汽,整个人笼着树木和薄荷的香味,湿润的发丝有几缕贴在额际,又黑又亮,是男人独有的性感。
她将他摁到床边坐下,忍不住在他额头轻吻,“是不是累了,早点休息好不好?”
“是累,好端端的被不相干的人打断,还得应付到现在。”
乔叶好笑地捧住他的脸,“他们是朋友,哪里是不相干的人?去加拿大也许要好几个月,甚至一年,你难道就不会想他们?”
贺维庭趁势将脸埋入她胸口,“我为什么要想他们,我想你就够了。”
“我会一直陪着你。”
他的手悄悄从她衣摆钻了进去,“那是不是应该有始有终,继续刚才被打断的事?我们说好的……”
“别这样,我还没洗澡……”
“没关系,我陪你。”
“你不是已经洗过了?”
“再多洗一遍也没关系。”
“我怕你着凉……”
乔叶的疑虑刚出口,贺维庭已经举手脱掉了身上的卫衣,拉住她的手搭在胸口,“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羸弱。”
他身段确实比前段时间要结实一些,她的手被他拉住缓缓游走,听他的声音沉缓而有磁性地解释,“你忘了?我有坚持锻炼。”
他眼睛彻底看不见之后,反而更加坚强和积极起来,请了专业的康复理疗师和健身私家教练,一起商定了适合他的健身计划。
“总不能有了合适的角膜,我的身体状况还不适宜手术,白白错过复明的机会。”他是这样说的。睿智、理性,他又恢复到可以掌控管理一个诺大企业的贺维庭。
乔叶又俯身吻他,轻声道:“我知道,你很棒。”
贺维庭的呼吸粗重了些,将她拉到腿上,声音黯哑几分,“这话我爱听,不如等会儿多说几遍。”
她拗不过他,两人一起进了浴室,在浴缸里享受温水的包围,体温熨贴着彼此,那是万金不换的美好体验。
他一下一下啄吻着她白皙的肩头,“……我都没想过还可以这样抱着你,总觉得不真实,怕只是一场梦,转眼醒过来你就不见了。”
她抱住他横在她身前的手臂,“其实我也是。说不定这真的只是梦,所以我们应该好好珍惜。”
他停下动作,有丝惶惑,“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又想着离开?”
“没有,你别太敏感了。”
他霸道地搂紧她,“是梦我也认了,大不了这辈子都不醒,但你要离开,想都别想!”
“其实我们已经很幸运了,这世上还有许多人,都遇不到最适合他们又两情相悦的爱人,即使遇见了,也可能有缘无分不能相守。”
“你说容昭和江姜?”贺维庭哼了一声,“我倒觉得他们比我们幸运,一次就怀孕,比中大奖的几率还高,从今往后人生就绑定了。容昭要是真的喜欢江姜,不知多省时省力,直接就是他孩子的妈,买一送一,只赚不赔。”
“你羡慕吗?”乔叶有些庆幸现在坐靠在他怀里,后背贴着他的胸口,他看不见,也触不到她脸上的表情,“他们会有一个孩子,如果他们爱上对方,那就是他们爱情的见证和结晶,也许也会成为他们将来感情最好的纽带。”
贺维庭何等敏锐,“你以为我羡慕他们有孩子?”
“繁衍生息,是人类的本能。”
他更紧地拥住她,在她身后动了动,似乎有点生气,“感觉到了吗?这才叫本能。”
爱一个人,想亲近她,爱护她,避免她受一切伤害,这才是之于他来说的本能。孩子……在遇到她之前,或者说在重遇她之前,他都没有想过孩子这回事。
而且眼见为实,亲眼目睹妊娠的辛苦,他觉得她不受这份苦,也没什么不好。
乔叶觉得有点热,伸手去扯浴巾想拉他起来,可身子却被他箍紧无法动弹。
他扣住她胳膊迫使她转过去面对他,声音很软,却又坚定无比地说:“我谁都不羡慕,只要你在我身边,我觉得我已经是全世界都羡慕的男人。”
“维庭……”她哽咽,原来眼泪已经盈满眼眶,唯一能做的大概就只有俯身去吻他,温柔、庄重,像是诉说,又像是膜拜。
他热切的回应,在她腰间的手掌也施了巧力,两人在温暖的包围中融为一体。
也许其他人会有很多安慰她的说辞,但他愿意用这种愉悦到极点的方式告诉她,“乔叶,你听着……不管你怎么选,不管变成什么样子,不管你有没有孩子,我都会像今天这样爱你,想要你,你是我的,永远都不会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