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豪爸爸在建筑行业工作,他年龄大,干不了重体力活,就在工地看大门,也可以理解为工地保安。和许多行业一样,日本建筑工地的管理也非常严格,工地都是密闭的,建筑物用隔离网遮得严严实实,最大限度地减少粉尘污染,如果是在居民区施工,工地四周更被密不透风的金属挡板围住,出入口还高高挂着帆布帘,施工车辆进去后,帆布帘一拉,从外面什么也看不到。林雨豪不想让爸爸再工作了,可爸爸死活不同意,说病好了总在家呆着没意思,有点儿事干心情还能好一些,林雨豪拗不过爸爸,也就勉强同意了。
工地门口,林雨豪爸爸头戴白色安全帽,身穿蓝色工作服,手戴白手套,一只手拿红旗,一只手拿绿旗,红旗停止,绿旗通行。一辆水泥罐车开过来,林雨豪爸爸右手挥动红旗,挡住侧方车辆,左手挥动绿旗指挥水泥罐车进门,动作标准规范一气呵成,水泥罐车进去后,林雨豪爸爸这才放行被挡车辆,他一边鞠躬致谢一边大声说:“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工地里井然有序,入口处立着两块白色看板,分别是安全揭示板和施工进度板。安全揭示板上写着当月安全生产目标、安全责任划分和安全施工守则等等事项;施工进度板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各项工程的开工日期、进度情况和施工责任人等等,内容十分详细。这是一个住宅楼项目,一共七层,楼层不高,在日本,单体别墅多为木质,多层住宅都是钢筋混凝土框架结构,捆扎得密密扎扎的钢筋,接头处扣着粗大的螺丝帽,工地上没有一处废料,连捆扎钢筋的钢丝头都看不到,铮亮的楼梯扶手,干净的毛坯房,一点儿都看不出是正在施工的建筑物。
建筑工人们头戴安全帽,腰扎着宽大的皮带,皮带上沉甸甸地挂着各种工具,有钳子、钩子、扳子、螺丝刀,还有几根结成死扣的绳子,绳子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与林雨豪爸爸的保安制服不同,建筑工人的工作服宽松肥大,裤脚快拖在地上了,可能是宽松服装透气性好,干活儿时凉快。
中午十二点,休息时间到了,工人们三三两两地往工地外面走,林雨豪爸爸笑容可掬地站在大门口。
“加藤,走,一起去吃饭吧?”一个工人说。
“好、好,等我一下。”林雨豪爸爸回答。
说话的人是大森组长,大森组长年龄和林雨豪爸爸差不多,身材粗壮,满面红光,看上去比林雨豪爸爸结实得多。中午吃饭时大森组长经常叫着林雨豪爸爸一起去。
离工地不远处有一家吉野家,工人们经常去那里吃午饭。在日本,吉野家是体力劳动者经常光顾的饭店,牛肉饭既便宜量又大,每天中午,这家不大的饭店里坐满了头裹白毛巾的建筑工人,林雨豪爸爸和大森组长他们坐在一起。
“加藤,你病全好了吧?”大森组长说。
“谢谢你,好多了。”林雨豪爸爸说。
“每天看到你站在工地门口,我们心里就踏实不少哇!”
“哪里、哪里,我只是个门卫,我要是有你们的技术就好了!”
“你为我们看守大门、指挥车辆,这样我们才可以放心工作啊!”
“你们真是这么想的?”
“是啊!伙计们,你们不要小瞧加藤,加藤在中国还是大学老师呐!”
“是吗?怪不得指挥起车辆来那么精神!不对,得叫加藤老师吧?”
“对,加藤老师!”教师在日本是受人尊敬的职业。
“什么老师?千万别叫老师,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加藤,你怎么不去当老师?跟我们一起干这个?”
“老师?我连日语都说不好,还能当老师?”
“说的也是,加藤要是能当老师,我就能当教授!”另一个工友说。
“加藤,中国学生毕业后是不是都当解放军?”又一个工友问。
“你说什么?”
“解放军,中国的军队。”
“军队?不是这样,干什么的都有,我的学生毕业后也当老师。”
“也当老师?那你就是老师的老师了?”
“就算是吧。”
“你可真厉害!”
“加藤,你没当过解放军吧?”
“没当过。”
“我以为中国人都得当解放军呐!”
“加藤,中国人是不是天天吃饺子?”
“不天天吃,就像日本人不天天吃寿司一样。”
“大家别搞错了,加藤可是日本人呀!什么解放军?快吃饭吧,下午还要干活呐!”大森组长说。
“加藤,来罐啤酒吧?”
“医生不让喝呀!”
“不喝酒活着还有啥意思?少喝点儿,没关系的。”
“那好,来一罐吧。”
“就一罐,多了也不让你喝。”
中国也有吉野家,牛肉饭二十多块钱一碗。日本的吉野家,不仅便宜,饭量还大,大花瓷碗里,米饭上铺着厚厚一层牛肉,倒上酱油,配上几碟小菜,再来一碗紫菜海米大酱汤,真是又经济又实惠。在任何国家都是如此,下层劳动群众很好相处,林雨豪爸爸的这些工友们都十分朴实热情,反观当社长的弟弟们,从来没给他打过一个电话,自己住院一个多星期也没人问,一想起这件事,林雨豪爸爸就一肚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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