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梁琪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了,林绯绯抵不住睡意的召唤,睡了过去。
她实在是太累了,长期焦急的心情,让她稍稍放松就疲惫不堪。
梁琪抬起手摸了一把女儿的脸。
她这才发现,女儿好像又瘦了,她本来就瘦弱,这些日子为了自己,又瘦了一些。
她的心很疼,她这一辈子,最放不下的就是这个女儿,把自己所有的爱都交给了她。
林启均和吴易玲白天在病房的话无异于剜心之痛。
得了这个病,她就该去死,为什么要拖累身边的人呢。
林绯绯突然之间有些不安稳,她在梦里看见了妈妈。
妈妈的笑容就像是她没生病之前一样温婉,迷明丽照人。
她的眼泪就这样毫无防备的掉了下来,妈妈朝她招手,她欢快的跑了过去,扑进她的怀里:“妈妈,你的病好了对吗?”
梁琪点了点头:“妈妈让你担心了是吗?”
林绯绯拼命的摇头,将眼泪都摇了下来:“不,妈妈是我最亲的亲人,我最爱你。”
梁琪脸上的笑容很明媚,每次听见女儿撒娇的时候,她都会出现这样的笑容,让人在宠溺里得到满足。
“傻孩子,你都长大了,以后要是妈妈不在你的身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她的语调突然有些伤感。
林绯绯的眼泪就是止不住,为什么呢?妈妈明明好了,爱抱着自己,这不是最好的结局吗?自己为什么要哭呢?
妈妈没有给自己擦眼泪,她越走越远,只是隐隐约约有声音在回荡:“好好照顾自己,妈妈爱你。”
渐渐的连人影都没有了,林绯绯很恐慌,妈妈要去哪里?为什么要走?
她拼命想抓住妈妈,却无能为力。
终于,她在梦中惊醒,病房的灯光此时有些昏暗,病床上却空无一人。
她的心越来越沉重,妈妈去了哪里?
她开始惊呼:“妈妈,妈妈,你在哪里?”
可是空旷的病房里没有人回应她,只是把值班的护士招了过来,得知病人不见了,两个人开始寻找,她说病人似乎是没有出来过,要不还是在病房仔细找找吧。
林绯绯一惊,马上打开了洗手间的门,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梁琪正倒在洗手台旁边,水龙头并没有关上,有血水从里面漫出。
白色的地板上都是血水,护士大叫一声,赶紧找人来将病人抬去抢救。
林绯绯被眼前的血红刺激到,昏了过去。
梁琪用来自杀的刀子,就是平日里放在病房里削水果的刀子,她将手腕上割了一道口子。
等林绯绯再醒过来的时候,苏遇正在她的身边,她有一瞬间的迟钝,自己怎么会在这里?
很快她便想起昏倒之前的一幕,妈妈!
她急忙坐了起来,牵动了手上的针头,麻麻的一痛,但是她不在意,她问道:“我妈妈呢?我妈妈呢?”
苏遇想将她安顿好,管子里已经开始有血迹回流了,但是林绯绯索性将手上的针头拔掉。
连鞋子也没有穿,不行,她要去看看妈妈。
苏遇拉住她:“绯绯,你冷静一点,我带你去看妈妈。”
他弯腰替她将鞋子穿上,将她抱入怀里:“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要记得,你还有我。”
说完将她带了出去,越是到走廊尽头,隐隐约约听见哭声,她猛地甩开了苏遇的手:“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我要去妈妈的病房。”
她掉头就跑,苏遇跑了两步抓住她,他的眼睛有些湿润,不知道该怎么和林绯绯开口。
但是这一关是迟早要面对的,他们谁都躲不过去。
“绯绯,你听我说,郑医生尽力了,你妈妈,你妈妈她走了。”他终于将这个事实艰辛的说了出来。
林绯绯不断的摇头,耳边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她只看见苏遇的嘴唇在动,却听不见声音,他刚刚说什么?不,不是这样的,妈妈不会的。
她慢慢在墙角蹲了下来,开始往墙上撞自己的脑袋。
都是自己的错,都是自己的错,不然妈妈不会受到刺激的。
苏遇心痛的将自己的手放在她的脑袋后面,想制止她,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就将他推开了:“你走开!不要拦着我!都是我的错!”
她开始不停的捶打自己,苏遇心急如焚,将她制止。
“你不要这样,阿姨还没有走远,她看见你这样,会心疼的。”苏遇开始用梁琪来安慰她。
这一招对她果然管用,她渐渐安静了下来,语气平淡,不带一丝波澜。
“我妈妈在哪里?带我去见她。”
苏遇不知道她会不会激动,只好点点头,将她搀扶着去了放置梁琪遗体的房间。
她的腿有些抖,不知道自己将会看见什么样的景象。
屋子里梁敏和陈思都在痛哭,见林绯绯来了,梁敏更是扑了上去:“我可怜的孩子,你妈妈!你妈妈她怎么这么狠心!”
林绯绯不知道旁边的声音是什么,她已经听不见了,自从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便受到了冲击。
她轻轻将盖在妈妈身上的白布掀开,露出她安详的面容。
对,是安详,她走的时候一定觉得很解脱吧。
因为失血过多,脸上过于苍白,嘴唇毫无血色,她想摸摸妈妈的脸,却害怕那种冰冷僵硬的感觉。
她的知觉恢复过来,钝痛蔓延,猛地扑到梁琪的身上:“妈妈,妈妈,你别走!都是我不好,你别这样对自己。”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陈思想上前安慰几句,被苏遇阻止了:“让她哭吧,就怕她不哭。”
悲伤的情绪越是压抑,就越得不到释放,像她这样哭出来反而会舒服一些。
陈思点点头,在一旁抹泪。
护士送来一封信:“这是病人留下的。”
那是梁琪写的信,陈思接了过来,对护士道谢。
走到泣不成声的林绯绯身边:“绯绯,这是大姨临终前写的,她一定是有话要交代你,你看看吧。”
林绯绯含泪的接过信,内容并不多,她可以透过纸张看见。
绯绯:
妈妈走了,你不要伤心,这些都不怪你,是妈妈太痛苦了,唯有舍生才能解放,答应妈妈,不要恨,好好生活。
寥寥几字,是她留下的最后的只字片语,林绯绯一遍一遍的抚摸着,她一生都自豪自己的文字写得优美,最后的话语却显得如此无力。
也是,要是自己醒着该多好。
病人是不能在这里多呆的,医院很快便要求火化,林绯绯就眼睁睁的看着妈妈被抬走。
后面的事情是什么,她已经不记得了,都是苏遇在安排。
甚至最后在葬礼上见到了林启均和吴易玲她才醒悟过来。
都是这两个人,他们怎么来这里,妈妈最不想看见的人就是他们了。
林启均得知梁琪的死讯的时候,心中一惊,吴易玲更是惶恐,她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么经不起刺激,竟然会想到自杀这条路。
她内心暗恨,或者争不过自,就想用死来威胁自己吗?
林绯绯看见两人有些激动:“你们走!不要来这里!”她上前将两人往外面推。
吴易玲当然是乐意的,她正好不想去,看见梁琪的照片她也是心里瘆的慌。
但是林启均就不一样了,他知道梁琪自杀自己有很大的原因,如果今天不去,女儿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了。
他哀求道:“绯绯,让我去送你妈妈最后一程。”
林绯绯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你错了,你已经送了,就是因为你们的最后一程,让妈妈提前结束了生命,就这样还不够吗?你是不是连我的命也想拿走。”
这话就诛心了,林启均有些头疼,女儿碰到前妻的事情总是会不理智。
他道:“那好,我不进去了,你办完你妈妈的后事,跟着爸爸回家好不好,不要一个人待在这里了。”
他还是想要把女儿接回去,母亲肯定很乐意。
林绯绯甩开他的手:“我没有爸爸,我只有妈妈,那里也不是我的家,你走吧,以后不要见面了。”
林启均狠狠的往后面退了一步,她这是,她这是要断绝关系啊!
他怎么也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吴易玲拉住林启均道:“我们先回去吧,好心来这里却被当成驴肝肺。”
这个时候还不忘煽风点火,林启均觉得对这个女人的忍耐实在是到了极限。
林绯绯见他们不走,对苏遇道:“求求你,轰他们走。”
苏遇也是阅人无数,这样厚脸皮的也是少见。
只是没等他动手的时候,灵堂里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是韩荔,她拄着拐杖站在灵堂门口,双眼含泪的看着中间的遗照。
这个人曾经是自己的儿媳,对自己很孝顺,还给林家生了个这么好的女儿,却没有得到好的对待。
命运果然是不公平的,她这样一个好人,怎么会这么年轻就走了,她来的时候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都是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和儿媳闹的。
她仿佛站不住似的,拿起手上的拐杖就往两个人身上招呼:“看你们做的孽!她有哪点对不起你们!你们要这样对待她!”
屋子里没有一个人去阻拦,两个人被打得很狼狈,林绯绯只觉得心累,她再也不想看见林家的人了。
韩荔老泪纵横:“绯绯啊,你看你能不能原谅他们,要是不能,乃乃就带他们走。”
终究是自己的儿子,舍不得多打,转头就开始和林绯绯求情。
林绯绯面色冷淡:“你带他们走吧。”
韩荔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朝地上的两个人斥道:“没听见吗,给我滚。”
最后林家三口到底消失在了灵堂,往事知多少,随着梁琪的离去,也该画上一个句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