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天空没有一丝风,出奇的热,压的人喘不上气来。几只鸣蝉隐藏在茂密的柳叶深处,喊破喉咙般嘶哑的叫着,更为这闷热的午后增加了几分烦躁和郁闷。
沛县中阳里村村东的一个小酒馆里,刘邦正光着臂膀左手抱着一个娇媚风情的女人,右手端着酒盅美美的饮着。
刘邦怀里的女人叫武负,一个寡妇,是这家小酒馆的老板娘。
刘邦和武负相好两年了,刘邦非常喜欢武负那娇小迷人的媚态。一有空闲便到她这来,既有免费的酒喝,又能怀抱着美人享受着人生。
刘邦和武负正沉浸在卿卿我我,男欢女悦的调笑中,酒馆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叫声。
“刘邦!刘邦在不在这儿?”
武负脸色为之一变,她看一眼刘邦,手指着里屋焦急道,“刘邦,快!快进去躲起来。”
刘邦抢劫了那薛姓大户,杀死了人家的女儿。他作案非常隐秘,少有人知,但那薛公却总是盯着告发他。刘邦虽说找了替死鬼周帆,从监狱出来了,但他还是要躲着那薛公,防止薛公看见了他继续告他。
刘邦分外淡定道,“呵呵,瞧把小美人吓的,没事儿,来的是我朋友。”
一边说着一边兴奋的快步从酒馆出来,站在酒馆门口。刘邦微微拱手,“萧功曹,我在这儿!”
酒馆外站着一个身高七尺有余(一米七以上),头上戴一顶淡绿色的冠,五官端正,面目白皙,留着八字胡须,穿着一身淡青色长袍的男人。看年龄不过三十岁,双目炯炯有神。
男人手里还牵着一匹白马,仆仆风尘的模样。
这个人正是萧何。
“哼!就知道你在这里,害的我一顿好找。“萧何面露愠色,恨恨道。
“萧功曹莫生气,莫生气!来!里面请吧!”
刘邦微微一笑,仍然不失那种大丈夫的气概。三步两步步下台阶,上前拉住萧何的手。
萧何轻轻甩手,径自把白马拴在酒馆门口那株老柳树下。这才没好气的说,“刘邦啊,你到底想干什么?不是说好了这些时日哪里也不要去,就在家好好呆着,你咋又跑到这儿来了。”
刘邦笑道,“萧功曹,对不住了,我这不是在家里窝着实在烦心,又想起我这儿小美人来了吗?我给你赔罪了!”
萧何其实最欣赏的就是刘邦这点儿,说实话,而且还知错就改。
“哼!别来这套了,热死我了,快给我弄点儿凉茶。”萧何脸上终于现出微微笑意。
萧何在刘邦面前其实就是做做样子,大家都是朋友,萧何不会跟刘邦真的怄气。
两人手挽着手步入酒馆的一个单间。
武负本来是心灵手巧,心思缜密的女人。见萧何一副官家穿戴,又见和刘邦非常亲热,早就喜出望外,在酒桌上备好了一壶上等新丰酒和一壶凉茶。
刘邦为萧何倒了一杯凉茶,笑道,“萧功曹一路辛苦,请喝茶!”
萧何也不客套,慢慢饮了三杯凉茶后才抬起头看着刘邦微笑道,“刘邦啊,今天我来是有两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好消息,什么好消息?我刘邦还能有什么好消息?”刘邦皱眉苦笑道。
“第一个是我稍稍用计,让那薛公离开了沛县,并且这两天我把你犯案的全部卷宗都改成了周帆的名字,呵呵,那周帆就是百口莫辩了。从此你刘邦再也用不着躲躲藏藏,你就是大秦一个奉公守法的良民了。”萧何低声道。
萧何脸上始终带着微微的笑看着刘邦。
此时的刘邦早就喜形于色,拍了一下萧何的肩膀,“谢谢萧功曹,好兄弟!呵呵,不知道你萧何用的什么计策让那薛公在沛县消失了?”
“这个嘛,很简单,我让人假扮了一个方士去他家说他家那座宅子地处凶杀之地,如若再继续住下去的话一定还会有血光之灾,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薛公远走他乡。”萧何神秘道。
“这……这就让薛公相信了?”
“呵呵!那薛公现在已成了惊弓之鸟,不由得他不信。”萧何眯着眼睛得意道。
“厉害!还是你萧功曹厉害!那还有第二个好消息呢?”刘邦伸出大拇指赞赏道。
“第二件嘛,刘邦,你想不想做官?”萧何缓缓道。
“做官?当然想了,谁不想做官啊?男人生于天地间,理应像始皇帝一样做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刘邦慷慨激昂道。
萧何偷眼看刘邦那双丹凤眼中烁烁放光,有种桀骜之气,不禁暗暗称奇。
都说这刘邦头上隐隐有红光出现,是为大富大贵之兆。今天看来他身上却有一股大丈夫的气概,与常人有很大不同。像秦始皇一样立于天地间,这野心也有点儿太大了吧?
萧何暗暗在心中嘀咕,一时间有些失神。
“萧功曹难道能让我刘邦做官?”刘邦爽朗道。
萧何支吾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官,就是一个亭长,不知道你干不干?”不知道怎么回事,萧何在刘邦跟前有些气馁了。因为这个亭长和刘邦的伟大理想比起来,简直是小的不能再小了。
秦代十户为一里,有里长。十里为一亭,有亭长。十亭为一乡,有乡长。亭长按现代来说就相当于一个乡镇的派出所所长。
“干!我当然干!”刘邦猛的一拍胸膛大声道。
“哈哈!对!但凡成大事者都要从小做起的。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啊!既然这样的话明天你就去县上报道,然后我派人送你去泗水做亭长吧。”萧何叹道。
“谢谢萧功曹了,来,喝酒!“
刘邦为萧何斟满酒,两人举杯饮尽。
“对了,夏侯婴那小子怎么搞的?怎么还没搞定那个傻小子?”刘邦忽然皱眉道。
“我这几天也正着急哩,那小子一天不死,我这心里也是一天不踏实啊!听说叫周帆的那小子并不是个省油的灯,是个很神奇的人物,不很好对付。可巧的是夏侯婴被马蜂蜇了,一养就是半个月。不行,我马上去找夏侯婴,让他明天就去牢房,尽快做了那小子。”
萧何站起来冲刘邦拱拱手,大步走出小酒馆,刘邦则笑呵呵送到门口。
萧何是个雷厉风行的人,骑快马很快赶到夏侯婴的住处。
夏侯婴那日被马蜂蜇了个半死,找到沛县最好的郎中,好一番诊治,才总算没让毒气攻心,保住了性命。
半个月过去,夏侯婴除了脸上还有几个很小的肿包外,其他地方基本痊愈了。
夏侯婴这阵子十分憋气。让曹参查找是谁捣的鬼终究没有结果,夏侯婴又气又恼。想来想去夏侯婴就想到了周帆身上,娘的,除了那小子敢戏弄老子,恐怕没有别人了。
周帆,一个囚徒,我夏侯婴岂能放过你,即使没有大哥刘邦的事儿,老子也一定会把你早早整死。
夏侯婴正躺在躺椅上暗自咬牙,萧何突然进来了。夏侯婴一蹦起来低头哈腰谄媚笑道,“萧功曹,你怎么来了,小的有失远迎,望您见谅。”
“哼!小日子过得不错啊!这在家歇了半个月了,你忘了你是干啥的了吧?”萧何虎着脸看看那正在摇摆的躺椅怒道。
“小的不敢,我这还没好利落,好了马上去当差。”夏侯婴小心翼翼陪笑道。
“我看你小子是懒病犯了,明天你就去当差。再去不了的话,哼!我停了你的俸禄。”萧何瞪着夏侯婴骂道。
“诺!不是,小的即刻就去!”夏侯婴不敢怠慢,作势就要穿衣出门。
萧何忽而慢悠悠道,“夏侯婴,可能你还不知道,周帆那厮在牢房里反了天了,曹参好像对他没半点儿办法,索性就睁只眼闭只眼。你大哥刘邦总是挂念着这件事,你要尽快想办法做了他,省得夜长梦多。”
提起周帆,夏侯婴的气儿不打一处来,夏侯婴小眼睛瞪得溜圆,骂道,“那贼厮真他娘的是个刁徒,为了大哥我豁出去了,几天之内我就瞅机会毒死他。”
夏侯婴想了这么多天,终于下定决心铤而走险给周帆的饭菜里下毒。
“毒死他不失为一个办法,但太过冒险。真要是让县里查出来的话你可是斩首之罪。要做就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千万不能露出马脚,让人怀疑到你头上。”萧何低声叮嘱道。
“小的记下了!”夏侯婴点头哈腰道。
二人又详细合计一番,萧何从夏侯婴处走了,夏侯婴则匆匆收拾一下去县令府上。
一阵狂风掠过,天空中瞬间布满乌云,阵阵雷声由远及近,马上要有一场暴雨将至。
夏侯婴一路狂奔,赶到县令府上的时候,大粒儿的雨点儿已经噼噼啪啪的落下来。
县令府是沛县最为豪华气派的宅院了。灰瓦白墙,绿树环映,处处彰显着贵气和不俗。
县令因为频频纳妾,广收家奴,住房还是有些紧张了。周帆等人的任务是把西厢房推倒扩建。
此时周帆等众囚徒正在工地上紧张的忙碌着。虽不时有凉风吹来,但他们还是汗流浃背。
丁勇手里拿着皮鞭,不时粗鲁的吆喝着,“娘的,你们这些猪猡,顽徒,干活没一点儿利索劲儿!快干,不老实干小心爷晚上不给你们饭吃。”
工地离着正房不远,正房里住着县令的大夫人李云莺。丁勇正是李云莺的心腹之人。饶是丁勇头脑简单,但也知道这时候应该好好表现。
皮鞭不时落在那些行动迟缓的囚徒身上,囚徒们对他那副趾高气扬的气势虽很不满,但敢怒不敢言。
丁勇觉得今天很爽。老子总想当头儿一直没当上,今天总算是过过当头儿的瘾。
丁勇看夏侯婴小跑着来了,脸上微微现出不悦,娘的,他怎么来了。他来了还有我丁勇表现的机会吗?真是纳闷了,这小子有什么本事竟然当了头儿。
心里虽然这样想,但丁勇还是紧跑两步到夏侯婴跟前,低眉顺眼小声说,“头儿,您终于来了,这帮骚狗真是不好对付,不过现在被我收拾的总算是服服帖帖了。”
夏侯婴看见丁勇,就像是刚刚吃过一滩臭屎一般恶心,他对丁勇早就暗生恨意。
原来丁勇自从做了狱吏,对典狱长就有了觊觎之心。早就听萧何说过,丁勇曾向李云莺要求要做典狱长。要不是萧何从中周旋,恐怕夏侯婴这个典狱长早就被丁勇拿下了。
谁让人家丁勇有后台呢,夏侯婴虽然恨他,但也不敢得罪了他。夏侯婴对丁勇很是客气,微笑道,“呵呵,丁勇干的不错!”
两人正在说话的当口,倾盆大雨滂沱而至。雨里还夹杂着鸽蛋大小的冰雹,砸的人怪叫连连。
囚徒们一阵慌乱。
夏侯婴小眼睛瞪得溜圆,吆喝道,“都停了,都停了,避雨!”
此时夏侯婴头脑非常冷静,因为他看到几个狱卒正乱作一团,东躲西藏,根本无暇顾及那些囚徒。而那些笔挺的军士虽然身穿铠甲,但也忍不住呲牙咧嘴,难以忍受的模样。
夏侯婴担心囚徒们会趁机逃命。虽然县令府中戒备森严,想逃出去势比登天,但有人若真的逃窜,这对他夏侯婴的脸上也不好看,说明他管理不善。
囚徒们被狱卒驱赶着都集中到正房的屋檐下,或蹲或站惊恐的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
周帆和靳武两人蜷缩在正房门口一个干净的角落里。周帆面色凝重,压低了声音说,“靳武兄弟,其实现在要逃出去是最好的机会。”
靳武神经紧张的四处看看,轻声道,“大哥,其实我早就发现你有了那个心思,万万使不得呀!不说现场这些军士手里有弓箭,就这县令府中的家丁有很多是亡命之徒,武艺高强,不是大哥一个人赤手空拳能对付的了的。想从他们手里硬生生逃出去是做不到的,大哥还是尽早断了这个念头为好。”
靳武曾经是县尉,对县令府中的情况了解很多。
周帆恨恨骂道,“他妈的,哥们莫非真要秋后被他们问斩吗?哥们岂能甘心。”
两人正在低声私语,正房门口突然一阵骚动,瓮声瓮气的声音响起,“让开!都他娘的闪开!”
管家李庚道浑身湿淋淋的突然从人群外穿进来,正准备要推开正房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