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然大营帅帐

此时的柔然军营一片忙碌，数千名魏军战俘在柔然士兵的督促下正在忙着搭建帐篷、加固军营大门和寨墙，魏军的夜袭使得前营变成了一片废墟，粮草军帐都在大火中化为灰烬，万余将士无处容身，不得不重新搭建。前营的摧毁使得后营成为了前沿，多伦不得不小心，以防魏军再次偷袭。

空旷的帅帐之内，多伦独自坐在帅位之上，吩咐众将统计损失、小心防范和安置照顾、伤兵后，多伦就再没有离开这里。只是呆呆的那支三棱铁箭。

刚刚医官已经将统计好的数字报告给了他，一百四十七名哨骑有六十三人死在了这样的三棱铁箭之下。

六十三人，六十三名优秀的部下间接死在了自己的手中！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当听到这个数字之时，他还是难以接受，而且这只是刚刚开始，想着以后还会有更多的部下因自己而死，他心里就万分难受。

“殿下，今夜夜袭的伤亡已经统计出来了。”不多时，也术步履沉重地走了进来。

“损失如何？”多伦仍是呆呆的望着那支铁箭，没有抬头。

“前军一万五千人，损失过半，战死和重伤无法上战场的近五千人，轻伤的三千有余。”

“魏军呢？”多伦没有说话，语气平静，没有任何感情，但右臂上因用力过度而暴起的青筋已经出卖了他的内心。

“魏军遗尸两千余具，伤亡应该在四千上下。”

“也术，传我命令，昨夜值更的千夫长和两名百夫长斩首示众，首级悬挂营门警示三军。从今日起，岗哨士兵增加一倍，执勤期间一人离岗、睡觉懈怠者，岗位全部士兵重罚一百鞭，什长罚五十鞭，百夫长三十鞭，千夫长十鞭；

另外抽选一百名战功较大的士兵组成“监寻哨”，由你担任监寻哨长，负责巡查岗位执勤，无论是谁，严惩不贷。如果在出现这种被魏军摸到门口却还没有发现的情况，”说到这多伦面色冷峻的抬起头“你一并斩首！”

虽然他不知道昨夜花木兰是如何发现并将他们射杀的，但是从他们死亡的表情来看，完全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射杀的，一两个人还可以，这么多人没有一点反抗，可以想象当时的状态有多么松懈，像这种因低级失误而造成巨大损失的状况，他决不允许在发生。

“是，殿下！”也术面色坚定地应和道。

“殿下，有句话我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

“殿下，你是三军统帅，大汗和整个柔然都对你抱有莫大的期望，数万将士的生死也都在你的手上。此次我们与魏国是举国大战，一旦失利柔然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你切不可为了一个花木兰如此颓废，置柔然的兴亡和三军将士的性命于不顾啊！”看着多伦因花木兰如此颓废，也术心中也是十分着急。

“我知道自己身上的责任，也知道该怎么做，你下去吧。”

等也术走后，多伦将手中的铁箭放下，走到帐门口，看着初升的朝阳，深深地吸了口气，“一将无能，累死千军！”虽然此次是巡哨失职，但他知道自己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坚城险关之下分营而立本就是军中大忌，自己作为统帅，战场之上被儿女私情所困，危机之前没有丝毫意识，也是不可原谅的罪过。

也术说得对，此次大战事关柔然存亡，自己作为三军统帅，手握万千将士生死，责任重大，绝对不能失利，不论自己多么不想要这场战争，但既然战事已起，为了家国存亡，他也必须全力作战。

可是，面对对面的她...

想到这里，多伦看了看了手里铁箭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

四日后魏军大营

“怎么样，今晚出战，有没有发现铎苏风和狼营的踪迹？”黎明时分，在尉迟橦驻地，十多名满是尘土的铁血队成员列成两队，统计过今晚的夜战战果后，尉迟恭问了每次归来都会问询的问题。

虽然三日前晚上大战后双方没有大规模交兵，但是零星的斥候战确是不断上演，多伦经上次大战后一直龟缩不出。为了逼迫铎苏风的狼营出战以便将其引入预设的埋伏圈歼灭其一部，这几日尉迟恭从铁血队挑选二十余名身手较好的士兵，借着花弧的夜视能力深入至多伦营外两里的范围内，不断打击柔然的巡逻队，给柔然人造成了百十人的杀伤。可是数日下来，仍然不见狼营的踪迹。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说话。“没有，没有...”过了一会，不知谁先开的口，随着三三两两的回答，所有人都告诉了尉迟恭自己的答案。

“狗日的铎苏风，究竟躲到哪去了？”看众人都说没有见过，尉迟恭也不由得有些疑惑，仔细回想一下，的确自从最初浮沱河交兵之后的十多日里，就再也没有见过狼营的踪迹。起初以为是跟随多伦本部，但是柔然几日前合兵之后依然不见其行踪。

这几日的斥候战中依仗着花木兰的夜视，尉迟橦在夜间交战时占尽了便宜，多伦加强了斥候人数，虽然不能再像以往那样悄无声息的干掉所有人，但是依旧在零星交战中给了柔然人巨大杀伤。狼营作为多伦手中的王牌力量，按理说用来投入这种对单兵能力要求较高的斥候战中是最合适不过的了，可是几日过去，却依旧不见其现身，由不得尉迟恭不惊讶。

“好了，解散，大家都回去休息吧。”看依旧没有结果，尉迟恭满是无奈的摆了摆手。

关外柔然大营

在尉迟恭疑惑之时，金鹰大帐中的多伦望着手边的今晚巡逻队的死伤报告和桌上的十余支三棱铁箭一言不发。

数日来，夜间魏军尉迟橦的持续骚扰让他心忧不已，短短四日，巡逻的哨兵已经伤亡已接近两百人。最初时一组十余骑几乎做不出任何反应就会被消灭，随后魏军就好像夜间的眼镜蛇一般来无影去无踪。即使后来自己加强了斥候的警戒力度与人数，并让也术在远处部署伏兵围剿，但魏军借着赤峰关外复杂的地势在黑夜中来回穿梭，让围捕的士兵难以捕捉其踪迹。他不明白，魏军的夜战能力为何忽然之间突然变得如此之强。

虽然百余人的死伤对数万人的大营来说不会有太大影响，但时不时的袭击对士气的打击却是难以估量的。而最让他难受的，就是不断增多、死伤在铁箭之下的士兵。几乎每次战死的士兵尸体上，都会有三棱箭簇造成的伤口出现，短短几日，已有十四名士兵被铁箭夺去了生命，射伤的多达二十六人，占了伤亡总人数的六分之一。

自从上次有六十余名士兵被铁箭射死后，多伦便给处置尸体和救治伤兵的军医下达命令，要求每战统计死伤在铁箭下的人数呈报给他，并把所有维军遗留的铁箭都一个不少的送到他这里。尽管这样多伦知道这样会让自己越来越痛苦，但是一股难以言述的心理还是支配着他颁布了这个命令。

“难道这一切都与她有关吗？”多伦握着手中的铁箭，一个疑虑不由自主地窜入了脑海。

“乌恩！”沉思了一会，多伦大声对外喊道。

“殿下有何吩咐？”很快，乌恩快不走来，躬身施礼。

“今夜你从卫队抽调一百侍卫，由你亲自统领，扮成巡逻哨替代今夜巡逻队执行任务，给我狠狠教训一下铁血队，顺便在抓几个活的回来，我有话要问他们。”不管这件事的原因究竟如何，他都决定不再等待，必须将这件事搞清楚和打击一下尉迟橦的嚣张气焰。

“是，殿下！”也术答应一声，快步向外走去。

“等等！”乌恩走到门口，忽然又被多伦叫住。

“记住一点，如果她也在，一定要保证‘她’的安全！”等乌恩转过身，多伦沉思一刻，还是艰难的说出了这个对己方士兵极不负责的话。或许出于内疚，看到乌恩疑惑的神色之时，他的眼神甚至有些躲闪。

“殿下放心！”作为多伦的副侍卫长，他自是知道多伦所说的她是谁。看多伦如此神色，乌恩也明白多伦内心的矛盾与纠结，虽然这个命令很是自私，但作为他的部下，他仍然会不折不扣的去执行。

等也术走后，多伦拿起桌上的十余支铁箭，走到自己寝帐边，最后凝望了一眼，将这些铁箭扔进了一个木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