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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双瞻玉座引昭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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闳定九年夏,卢国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逐墨斋

斯鸣正负手仰头审望眼前的卢国版图,若有所思,身后方奠正引沈云晗、袁启正、晏天颢等大臣入房中来。

“参见大王。”众人跪下参拜。

“平身”斯鸣从思虑中抽出神来,淡淡地讲:“两年了,寡人听说最近祁国民不聊生,致使暴乱频起。晏将军虽出兵镇压有方,寡人欣慰。只是,一水之隔,何以民生如天壤之别!你们可有解释!”略一停顿,斯鸣转过身来,扫视群臣,接着说道:“寡人已有出巡之意,今日召你们来,便是商讨关于出巡的具体事宜的!”

“大王?!”沈云晗刚想劝阻,只听斯鸣继续说道:“丞相,您须留下。偌大一个卢国,不可一日无主。您既是亚父,监国非您莫属!”斯鸣的一番话硬是将沈云晗的相劝之言生生堵了回去。沈丞相很是无奈,如今是木已成舟,斯鸣既然意已决然,想想多劝也是无益,遂也就罢。

谁知,斯鸣接着说下去:“请丞相另派一哨士兵跟随寡人前往祁国。”沈丞相,更觉自己这哑巴亏吃的发苦,袁启正则在一边添油加醋:“丞相不是经常劝大王灭掉祁国吗?如今大王亲自前去祁国,对这祁国国情一探究竟,也好有所决断!另外,这士兵也请丞相细心挑选,用以保护大王安全!”沈云晗听出袁启正讥讽自己有拥兵自重之嫌,怒气逾盛,奈何大王在上不便发作罢了。但这些话入了斯鸣的心,却十分受用,好像真是这么回事儿似的。斯鸣瞥见沈云晗面上怒气,心中得意。

朝散后,斯鸣留下了袁启正一人。

“大王此番忽然想到祁国一行,恐怕洛姑娘只是一个众人心中默认却又不会明说的缘由吧?”

斯鸣听闻这袁大人还是有些揣摩心思的能耐的,回头瞧了瞧在自己身后的袁启正,又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大王此番前去祁国,不单单因为这个无人明说的理由,也不仅仅因为刚才在众位大臣面前说出的理由,什么祁国百姓民不聊生一说,也许并非大王本意。祁卢两国的恩怨世代不清,如果祁国凋敝不堪,自然再难东山再起,与我国抗衡,至于那些小打小闹的起义,都是些饭都吃不饱的农民游勇瞎闹腾,也早已被晏大将军镇压干净了。大王的真正用意,就在于丞相监国一事吧?”

袁启正的一番话,前面绕了一个大弯子,最后一句却一针见血,说进了斯鸣的心坎里。王者不动声色,看启正的眼神里却尽是凌厉之相。看得袁启正的后背直冒冷汗。

“袁大人…的确是钻到寡人的心里了。只不过寡人此行祁国并不是只为了让丞相出岔子的。”

“那是为何?!微臣愚钝,大王心思如汪洋深远。”

“此事事关重大。还不是和旁人讲的时候,多一个人知道并不益于寡人的谋划。你还是忍忍你的好奇心吧!”斯鸣心中沉吟,眼神越发深邃而不见其底,袁启正以为大王的吩咐已经结束,刚一拱手想要告退,却听斯鸣接着说道:“去祁国的马车套上寡人最爱的两匹骏马吧!这样可以让董九盈为寡人牵马执鞭。”

袁启正不明就里,一脸疑惑。“寡人要丞相挑选军队跟随,总要有一个智者在一边管理这些平日不听寡人话而只听从丞相话的士兵吧?!”

“哦哦,臣明白。”袁启正心中蔑笑,大王与丞相的仇怨可是愈发日深,虽不知因何事而起,但是这样的局面与自己倒是十分的有利。

而这边,离开的沈云晗和自己的亲卫韶休宁一路上在车辇里叹气不已。

“丞相,从您离开逐墨斋到现在,这叹息声就没断过。不知道您在里面都商议了什么?”

“唉,你……唉~大王要去祁国……”

“好好的,去祁国干什么?!”韶休宁一脸惊讶。

“还不是为了洛茕白那个小丫头!要是大王看到祁国的潦倒境况…你也不是不知道大王的秉性!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凡事儿要没有狠命地推一把,就总是没有主意!心一软下来,说不定就把洛丫头给放回去了!”

“可是…大王走了,卢国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交给老臣了!!唉!”韶休宁听了,仿佛这消息并不出自己意料。沉吟了半刻,又对沈云晗说:“丞相不想到那王座上过过瘾吗?”

“胡说!这样忤逆犯上的话,连念头都不该有的!”韶休宁被主子一顿数落,便暂时熄了邪念,二人业已回了丞相府。

祁国王宫一片残垣断壁,宫已不宫,国已不国……

繁华不就是过眼云烟吗?这样痴迷的世人,一代一代为之倾倒的繁华富贵,到头来,一场空。昔日住在这金碧辉煌的宫殿里的人,入土的入土,为奴的为奴;看似云泥之别的贵族与奴隶,不过是旦夕间的变圜。斯鸣现下就站在这片废墟之前,一边感慨,一边怀念。袁启正往宫里派了一拨人四处转了转,发现了还能居住的行李别墅,便回来禀报大王。

“大王,这祁国的王宫败得差不多啦,也就是那行李别墅里,还有几间能打扫出来用用。里面环境与自然相宜得多,不像别的宫宇,一长点儿什么杂草野花的,就像要废了一般。”

“寡人知道了。回回来祁国都住在别墅里。看来时隔这么多年,祁国这拒人千里这外的老毛病一点没改!那云梦睡虎还能住吧?”

“能!能住!就是跟别的别墅比起来破败了许多。”

“你不知道,那处云梦睡虎早在从前就是比其他宫苑破旧的,如今看来,只有这个地方没怎么变!寡人就住在那儿了!你下去安排吧。”

启正恭顺地应了一声,下去安排了。这边的斯鸣决定再到王宫里边去瞧瞧。于是挪动了脚步,先去到了万珍宫——方奠为斯鸣推开了万珍宫的大门,“吱呀”一声,这大门便歪歪扭扭地开了,仿佛极不情愿似的,因着门开的声音从门缝里飞钻出几只麻雀。映入眼帘的便是满雕梁的蛛丝儿,方奠用自己手中的拂尘先为斯鸣扫清了前进道路上的蜘蛛网。万珍宫中央的玻璃舞池已经不再晶莹剔透,那一汪水池也是如今的死水一潭,毫无半点生气。斯鸣凭记忆向当日茕白坐着的地方望去,望到的却只是一片虚无。

“没什么意思,你随寡人回去吧!一天多的舟车劳顿,寡人乏了,明日再考虑往祁国民间探视的事宜。你跟袁启正知会一声便可。”斯鸣边离开万珍宫,边对着方奠吩咐道。

云梦睡虎一切如旧,袁启正留意了大王的话,于是在吩咐人打扫的时候特意命人不要挪动房间里的任何陈设。斯鸣睹物思人,见到这个恍若隔世的屋子,心底忽地升起一片沧桑……

卢国王宫这边直至深夜也是暗流汹涌的样子。魏萱子自那日祁国城破后便被俘虏,离开了探星阁,成了卢国的星相师。然而,虽然依旧可在宫中一角里锦衣玉食,待遇也不比从前差到哪里,但是这个老头子性子屈张有度,如今见顾斯鸣前往了祁国,却留下自己已经并不十分信任的沈云晗监国,便猜出了这王者心意。连夜去了逐墨斋,正见沈云晗依旧操劳于国事,批审奏折。其实,魏萱子何尝不知这位一国之相的心性是耿直又是极其重视声名的,然而,如今是各为其主了,再怜惜这位勤恳的丞相也要置其于死地不可。

“哎呀呀!臣下就知道丞相还在宫中忙碌着。”魏萱子一进门就笑脸相迎。

“这么晚啦,有事么?”沈云晗知道这个老者是有智慧的,既不是祁国贵族,也不是祁国重臣,所以当日斯鸣下旨没祁国俘虏入奴籍时,沈云晗只向斯鸣保下了他一人。如今一听便知是这个平日里不发一言,不问世事的老头儿,因为正在看奏章,眼皮也没抬就问道。

“这有事是有事,但是,不知道该讲不该讲。”

“说!”

魏萱子笑意不达眼底,扫了扫殿内的宫人,沈云晗见他没有及时讲话,又抬眼看见其神色神秘,于是,一挥手,退了闔宫里的人。

“丞相,这几天我夜观天象,发现紫微星小有异动。丞相您知道这紫微星是帝星,人称斗数之星,这斗数之星有异动,不可等闲视之啊!”

沈云晗一时来了兴趣,一面关心魏萱子下面的话,一面又隐隐想着是不是影响到斯鸣在祁国的安全:“说下去!”

“依我看,这异动会应在丞相您的身上!”

云晗一听,发现话中意思不对,忽有不耐烦,站起身来:“胡说些什么呀!”

“自从天子微衰,群雄并起,胜者为王,不违天理!以丞相您的声望和势力,决不能屈尊于他人之下了。”魏萱子不善罢甘休,他相信这样一个文韬武略的人一定不甘心被自己苦心扶植的大王压制而且被小人阻扰自己的壮志雄图,这样的话语一定对他有着不同寻常的诱惑力。

沈云晗听了魏萱子的一席话,眼珠打转,心思忽动,一边清醒克制自己的不臣之心,可一边又向大王的王座上望去。

魏萱子趁热打铁,不放过沈云晗一点点的变动心思:“如今,可是天赐良机啊!只要密令韶休宁的数千精锐向大王发难,我敢保证,不需吹灰之力,定可叫他有去……无回!”魏萱子又加了一条诱人的理由下去,“不仅如此,还可以趁势消灭祁国!丞相您对臣下有知遇之恩、再造之德,臣原本也不是祁国人,能为您效力,是以报恩之举。”

沈云晗当然知道眼前这个老叟不是祁国人,而是文瓷国人,他的话也不是不可信之言,于是开始在房中踱步,不自觉地竟然踱到了王座之前,竟然定神思索了半晌,魏萱子知道自己的话一定进了沈云晗的心,谁知,沈云晗说道:“老夫年事已高,总要珍重一世名节,文王托孤,是老夫拼上了一辈子的承诺啊。”

“大王顾及茕白公主,是断断不肯灭掉祁国的,只有您能当机立断,代之能免除卢国百世后患啊。”

“唉,容我再想想吧!”魏萱子知沈云晗心内已然汹涌澎湃,再劝下去恐被知晓心思,遂退下不提。

翌日,斯鸣要董九盈为自己牵着马车,要到祁国乡间四处看看。

四名坐在车内,前后三路人马领头、居中、殿后。董九盈在前牵马执鞭,车旁跟着方奠。一行人马缓缓离开王宫,到了乡间。

路上,斯鸣说道:“方奠,叫董先生坐到车沿上,寡人有话对他讲。”

此刻正到祁国王城——长沙门下。斯鸣说道:“这里,这城下你还记得吧?五年多的那场大战,寡人历历在目。平心而论,祁国的战将诸如夏执信之辈不在卢国之下。你董九盈的用兵计谋、田楚桐的布阵之道也不在沈云晗、晏天颢之下。只可惜,你遇到一个软弱寡断的大王、一个国运衰微的国家。哈哈哈,你是否还想着有朝一日再跟寡人一决雌雄我都还记得你金甲银枪、叱咤风云的英姿。到了今天,董先生还不悔吗?”

“悔……”董九盈听着这一席话,多少不甘心都郁结在心头。

“悔之不晚,人说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侍。就在于这个‘择’字。人生百年,一言一行,一身荣辱,都是一个‘择’字。”董九盈不置可否,但从车沿上下来又继续为斯鸣牵马执鞭了。

祁国境内,到处潦倒,触目荒遗,斯鸣见之,恻隐之心大起……

一路上,百姓们凡是看见卢国的大旗和军队便会恐惧异常,唯恐避之不及,因此,斯鸣这一路虽然行得顺畅,但却甚少能有机会接触祁国百姓,了解祁国疾苦。

这样残破的国土,谁又能知道它当初的辉煌?国已不国,民何以民?可是天下一日不统,战事就一日不宁。非战之罪,非顾某一人之罪……

路上正走着,已经出了都城好远,忽然涌来一小波难民,这些人衣着破旧,约是饿极了又没什么见识的小民,见到车辇也不知道是卢国人,只当是大富大贵的贵人,跪在道路上向着车里的斯鸣讨要吃食。

斯鸣的车辇也被迫停下了,斯鸣心中不忍,不仅斥退了前来鞭打灾民的军士,而且,一令之下将所有的食物都分给了这些可怜人们。没了吃食,斯鸣只好下令全军调头,原路返回了祁宫,于是这样的一天就这样过了。

卢国王宫承天殿上

“沈丞相,如今您都已坐在大殿之上的副座上了,何不试试这王座舒适与否哇?”

这日,沈云晗要就几件国家民生大事与文臣们商量着办,谁知,事情商量完毕时,众人并没有急急退下的意思,这魏萱子还打着紫微星异变之说撺掇了众位年迈大臣一起怂恿沈云晗在王座上一试。然而,沈云晗并没有拒绝。因为接连几日在府中日思夜想着萱子的话,越想越觉得出师有名,大可一试。于是,虽然是半推半就,最后还是坐在了王座上。

“丞相?是何感觉啊?”魏萱子试探着问道。

沈云晗听见此语却如从梦里惊醒一般,他心里刚刚还很享受坐在这王座上俯看下面所有人的那种前所未有的至高无上感觉,现在却猛然发觉,自己只是…一个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一人之下……沈云晗心中忽然生出含恨之意……

最后沈云晗不动声色的从王座上下来,自始至终也没有回答魏萱子的话,但这两人却是心知肚明。

隔日,沈云晗叫来了晏天颢将军。晏天颢对前天发生的事情有所耳闻,也知道王权对一个已经大权在握的人来讲的诱惑力。自己手握兵权,自然会是沈云晗的拉拢对象。事实上,晏天颢对此番并没有被斯鸣选中去祁国做他的侍卫,是能理解大王的深意的:同是辅政之臣,自己是斯鸣唯一能信任的将军了,留在卢国就是为防沈云晗心生异动的。倘若国都之内都没有可克制丞相的人,斯鸣回来就又不知是怎么一番景象了;至于沈丞相派去的韶休宁所率领的两千哨骑对上在外周暗中保护大王的两千新兵就势均力敌了。在晏天颢心中,沈云晗是没有必要非要坐到那个王座上的,这卢国天下本就姓顾,即使丞相坐上了这权力的顶峰也不会人人心服,可是,毕竟是凡人一个吧,抵挡不住这种诱惑也不是没有可能;大概在沈云晗的心里,辅助一个性弱之君,尽心尽力还会被压制猜忌是很憋屈的事。

“丞相,天颢是一介武将,读过几本书,也识得几个字,自古君君臣臣是天伦人道,昔日先王托孤时虽然说过,弱君不器可取而代之的话,可以如今成就看来,大王实乃年轻性弱,并不是扶不起的阿斗啊。”晏天颢一直敬佩沈云晗的文韬武略之才,只是如此大是大非,他还是选择了委婉相劝,以期他能回心转意。

“大王一直是个在大事上犹豫不决的人,如此优柔,日后也是祸患之根。如果这次祁国之行能让大王下定斩草除根之念,我也不会在心生废君自立的念头来,如若不然,那先王也怨不得老臣了!”

“丞相……这王座万勿坐得……”晏天颢的好言相劝显得十分苍白无力,被一声通报给淹没了。

这声通报送来的正是韶休宁侍卫的密报,顾斯鸣的恻隐之心断了沈云晗最后的踌躇之意:“这该死的袁启正!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只知道一味讨大王喜欢,全然不知顾全大局!还有这个洛茕白,都跑到杏帘去了,怎么大王还对这个死丫头念念不忘!!”沈云晗破口骂着,一边撕碎了那张小纸条。晏天颢从这骂声里也知道了祁国那边的概况。“丞相若做出什么不臣之事,我晏天颢是不会答应的,也不会顺从你的意思行事!”

“那边向大王发难有休宁就够了,这边向王后发难有老臣我就够了,何时说过要你来帮忙了?!”沈云晗乜斜着眼一挥手,从殿外就冲进来了一百勇士,将晏天颢擒住了。

“看来,丞相是两手准备啊!”

“当然!押下去!好生看管着!”

随后,沈云晗率领着一百勇士包围了衔环苑。自己独自进了王后的寝宫之中。

“丞相?这里可是大王的后宫!”巧雉在屋里得知自己的寝宫被包围的消息,一听是丞相所为,十分诧异。

“老臣知道,此番前来找王妃说点要紧事。”沈云晗双袖交在身后,眯起了眼睛。

巧雉知道此番来者不善,但是一头雾水得很:“金缕!”赵巧雉喝道,一挥手金缕就带着满屋的侍女出去到了屋外。

“丞相要发难也是要冲远在祁国的大王发难,怎么跑到本宫这里?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吗?把本宫这里一屋子的人都吓破了胆!”巧雉的声音也有些发颤,虽然故作镇定,但是害怕和惊诧都是掩不住的。

“赵家是卢国第一家,这是举国尽知的事,您的父亲虽早已不在朝为官,但仍是镇国之柱!”

“丞相过誉了……家父早已不再意气风发,也没了雄心壮志。本宫多年被冷在衔环苑也不是最得宠的妃嫔,而且还没有王后的名号,委实担不起丞相给我的重担。”赵巧雉心中轻笑,但是在最后提起多年不揭的伤疤时,巧雉心头还是隐隐恨着斯鸣的薄情。

“丞相,向本宫发难还不如去找未央公主。斯咏是大王的亲妹妹,于情于理都会让顾斯鸣对您妥协的。”不难想象,巧雉此番言语有让自己脱身之意,也有报复斯鸣的想法。

沈云晗说道:“我不是没想到过斯咏那个丫头,可是,她空有一个公主的名衔却是极清净之人,挟持了她我只能让大王就范得快一点,与自己却无甚益处。”

赵巧雉翻了一个白眼,知道此劫难逃,遂说道:“你的野心坐定了现在的作为,我一介女流自然是劝不住的,不过……你若向大王发难,最好手段还是委婉一点好。斯鸣也不是傻子,他是有王者之心的,难道会任凭你摆布吗?你的部下不可直接包围大王,而是要把过错推给祁国!制造祁国有乱民袭击大王的假象,休宁将军以护驾之名困住大王才是上策!”

沈云晗知道雉王妃是有些谋略在心中的,他本以为巧雉今日的一番计策只是为了自保性命,可谁也不知巧雉这一番作为只是为了泄斯鸣不欲立己为后的的愤慨罢了。

谁知赵巧雉又一问:“丞相方才听我一计时,并没有多少采纳的神色,但当本宫讲出可以趁此时机灭掉祁国时,丞相竟是喜形于色……不知何故……”

沈云晗一惊,竟不知这个女人察言观色很是厉害,一时语塞,不知往下如何接了。

“丞相不必惊慌,后宫的女人们看夫君的脸色生活惯了,察言观色只是为了争宠生存罢了。而本宫现下明白的是:为着一个祁国,大王和丞相是明争过、还暗斗过,其实这件事早已不再是祁国存亡这么简单了。你们都想用这件事来告诉天下人,在卢国真正当家作主的人是谁!”

沈云晗轻轻一笑:“王妃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看来,你还是想取大王而代之……”巧雉多少有些失落,以目前大王的实力,说不准是不是丞相的对手,本还存着天真,觉得如若灭掉祁国,大王和丞相间没了这么深的矛盾,还是一团和气;若真想取而代之,自己也不过跟着大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罢了。

幸而,沈云晗摇了摇头“若真想取而代之,先王托孤时我就可以要了这片江山,何必现如今费尽心机?!”

“既然如此,丞相今日之所作所为又是何故!”

“我也不过是希望大王尽早灭掉祁国罢了!臣一片赤胆忠心辅佐大王有了如今的成就,然而大王现在翅膀硬了,便处处与臣作对,甚至猜忌老臣!如今臣的一番所作所为不过是要大王警醒!如若不然,那就只好请他从王位上下来了!”

“可大王没有子嗣,你难道是要拥兵自立吗?”

“正是!”

“那你将置大王于何地!”

“王妃放心,如果真到了这般无可回转的境地,我会放顾斯鸣一条生路,也会放后宫一条生路的。”巧雉听后,心境苍凉了些,想想今日自己的所作所为,竟都是为了保命了,真是狼狈,但这一口气还没松下来,沈云晗又说道:“前提是大王会乖乖听话,你们…也是!”说毕,将巧雉软禁在了衔环苑。

后来,沈云晗封锁了后宫各处,自觉谁也无法向外递些消息出去了;又命令休宁将军依此计袭击斯鸣在外巡视的车队,竟引出了暗中的那两千士卒——斯鸣被置于明处,困在了祁国王城内,但斯鸣决定以静制动,不使在宫外对峙的两军受伤。

两天后,沈云晗到达了祁国破败的王宫之中。一切都将有个结果了。

到了王宫,沈云晗一副儒将风范,经过韶休宁重重设置的关卡,来到了顾斯鸣的面前。“臣闻知祁国乱民自立成军,在大王巡视途中袭击大王,不臣之心昭然若揭,臣是来帮大王剿灭这等乱民贼子的!”言语间底气十足,威慑着王座上的斯鸣。

袁启正听不下去:“你派休宁将军将这祁国王宫里里外外围了个水泄不通,还禁止大王的自由出行,这不是反叛是什么!”

“你!袁启正,我看你早已不顺眼了!大王身在敌国,随时有性命之虞,我派自己最信任的韶休宁将军保护大王的安全却又被你胡说八道!你居心何在!”

“那些偷袭和暗杀究竟是何人所为还未可知呢!我们沿路所见皆是难民饥不择食,骨瘦嶙峋的场面,试问,这些人还有力气拿着兵戈矛剑来袭击大王吗?!分明是某些人居心不轨!!”

“你!……!”沈云晗又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正当此时,董九盈在一旁轻蔑地笑了起来。

沈云晗在袁启正身上正理不成,对祁国罪臣倒是怒气十足:“你笑什么!你有什么资格在这大殿之上笑我卢国的国事!”

“真不知这卢国今时今日是姓顾,还是姓沈?!”

“你竟敢如此挑拨!你!你竟敢辱骂老夫!”

“难道罪臣说错了吗?!国家大事本该由大王一人决断,你却在这里事事与大王的仁义背道而驰,现在又竟敢私自用兵威逼大王,这一桩桩、一件件难道不是天下人耻笑大王的佐证吗!”

“你……你!你这个油嘴滑舌的罪奴!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你!”两人的眼神里已经剑拔弩张、刀光剑影,如今戳到沈云晗痛楚的一番言论,真是令丞相恼羞成怒,拔出剑来就要刺去!

“够了!”顾斯鸣看过了这样杀机四伏的争吵后,见沈云晗要杀董九盈,一声断喝,拦住了这一剑。“寡人此次来祁国,示大国之威,怀弱国之德。只要祁国依旧老老实实地做我卢国的属国,寡人就会放祁国一条生路!”

“这么说,大王还是不肯改弦更张灭掉祁国!好吧!老臣明白了!那妖女、那奸臣便是迷惑大王的罪魁祸首!”沈云晗连连叹息,随后一声大喝:“来人!带上来!”

从门口出现的不是别人,正是洛茕白……

众人皆惊愕,茕白一身素净、多处破败、面中无色、身段飘离:“托沈丞相的福,奴婢还能回家乡看看。说不定就不用客死异乡了……”

斯鸣见到两年不见了的故人,心中一股热血喷涌:“丞相!寡人早已知道你有不臣之心,寡人的妹妹一天前就把你私会雉王妃的消息传到了这里,寡人也早已做好部署,只等请君入瓮!此时此刻你的丞相府也已被我军团团围住了!”

“你,大王,你是怎么做到的!”沈云晗一脸惊愕,十分不解,这殿中众人却都是洋洋得意之状。

“寡人的妹妹素来是与世隔绝的样子,但却也是这深宫之中最为深藏不露之人……寡人说到这里,丞相应该已经懂得自己疏漏在哪里了吧?”

其实,各宫各院都有斯咏公主的眼线,再加上那日墨枫将军并不在宫苑中与斯咏一起,而是到了宫外的那处宅子里会友。顾斯咏在给斯鸣的密报里还替沈云晗求了情,说沈丞相不过是灭掉祁国这一点愿望,行动偏激但出发点毕竟合情,不置于死地才不会有后生。

“大王难道要杀了老臣?”

“非也,寡人要杀你,机会多的是,以如今的情形寡人大可在你站在寡人面前之前结果了你。不过寡人有个提议,自古人云,置之死地而后生。故而寡人也想瞧瞧,人在面临死地时,是如何奋起反抗的!来吧!与寡人来一场决斗,你赢,江山便是你的,祁国也是你的;你输,除你之外你全家的性命就都是寡人的!”斯鸣眼中杀气四溢,看得同样身为王者的茕白都一身冷汗。

沈云晗知道这句话的轻重,从大王的眼神中看到了大王此战必胜的决心,“唉~臣老了,愿听凭大王发落。只是臣并非有不臣之心,而是…唉……”沈云晗不想让自己的初心最后变了质,更不想毁了自己一世声名,事已至此,如此苍白的辩白连自己都说服不了,想必此时性命堪忧了。

此时,韶休宁闯入殿中,对沈云晗现下的境地同样忧心,遂对沈丞相说道:“丞相,这里里里外外都还是臣的兵士,只要丞相一声令下!”

斯鸣料定沈云晗一向以赤胆忠心自诩,如今口气一软就更不会做出有违臣道的事情出来了,那韶休宁在斯鸣眼中却是留不得的人物了:“如果寡人没有记错,丞相是璃国人吧?在璃国不受重用,处处遭受排挤,为显一身志气来我卢国。我父王慧眼识英才,力排众议奉丞相以重位。这份知遇之恩,您当年还说会没齿难忘的!”

“臣……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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