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俩拼尽全力去拉门,可门从外面被人上了锁,完全是蝼蚁撼山一般,纹丝不动,二爷又踢又骂折腾了半天,最后两人瘫坐在地上,我拿出烟,递给他,两人边抽边想对策。
没抽两口,听门外由远及近的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和枪械的磕碰声,我俩互相搀扶的站起来,往后退了几步,曾卫国在门外说:“打开”。
我被照射进来的阳光晃的睁不开眼,本能的用手去挡,刚刚抬起手臂,就被人一把拉下,扭在了身后,与此同时,脖子上套了根绳子,还没等我说话,已经被捆了个结结实实,一边一个卫兵按住我肩膀,把我押在当场,一旁的二爷和我一样,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
曾卫国看了我和二爷一眼,径直走向我们身后吊着的厨师长,李潇抬着头看都没看我们紧跟在曾卫国身后,曾勇江站在我们旁边,盯着二爷狠狠的叹了口气,命令一声:“带走”,我们被押了出去。
我和二爷被分开关押在禁闭室,这是我当兵这么久来,第一次来这里,狭小的房间没有窗户,只有一张不大的单人床和头上那松子大的橘黄灯泡,窄小空间带来的压抑感使我透不过气来。
由于被捆着,只能躺在床上,潮湿的被褥传来难闻的霉味,我脑子里一直盘旋着厨师长那张微笑的脸,那是一种获得了极大满足的微笑,可他却是死于一种极为痛苦的方式。
原来听饭庄的客人说过,上吊的人眼珠子会凸出来,舌头伸的老长,就跟庙会上见的黑白无常一个样,而且会大小便失禁,奇臭无比,死状十分难看。
可厨师长不但一脸微笑,还散发着淡淡的甜香,难道他被二爷打了一顿觉的受了天大的委屈,想不开了,终于上吊成功所以露出了心满意足的微笑,而且上吊前还借来胭脂香粉精心打扮一番?
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突然脑中电光一闪,他怎么上去的?这家伙个不高还胖,他是怎么在两层楼高的房梁上挂绳子,又把自己套上去的?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脚下什么都没有,难道有人帮他?那这算什么事?帮人自杀算不算谋杀?又我俩现在这样又算不算被栽赃?
越想越觉的诡异,身上的冷汗塌透了衣服,我猛然想到李铁嘴和那张写着“当心”的纸条,难道是让我当心这个基地?那玩笑就有点大了,莫说我现在离不开,就是离开了,我能去哪呢?
想来想去想到了李云河,不由自主的担心自己会不会是下一个替罪羊。
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着,门外传来开锁的声音,一个提着食盒的士兵低着头走进来,把食盒放在地上,给我松了绑,转身出去把门又锁上了。
我借机看了看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我蹲在地上打开食盒,里面居然有鸡,有肉还有一壶酒和一包烟,顿时吓了我一跳,猛然想到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断头饭?让我吃饱喝足抽够了好上路?
我盘腿坐在地上,眼泪落在菜上,想这一生,自打聚贤楼齐云梁被女鬼索命那一晚之后,生死边缘走了多少趟,没想最后竟然是被人冤枉死的,恨自己为什么嘴这么欠,非要去吃那口罐头,忍忍不就没事了?
狠狠抽了自己一记耳光,太没出息了,怎么说好歹也算个当兵的,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我抄起酒壶,一仰脖子,咕咚咕咚喝了个痛快。
撕开香烟,抽出一支点上,拽了鸡腿一边擦眼泪,一边赌气似的嚼起来,管他呢,吃饱喝足再说,想起过去听说书的常讲“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拉,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站起身又灌了一大口酒,这一口灌的有点猛,呛的直咳嗽。
突然听见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银铃般的笑声,边笑边隔着门板说:“慢点喝,当心呛死你,够不够?不够我再拿点来”。
听完这话,我愣了几秒,“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尴尬,这曾大小姐送饭怎么就不提前打个招呼?
我有心问问她二爷的情况,转念一想,我和他现在都是案板上的肉,要杀要留是人家说了算,问了也白问,隔着门板道了声谢,曾大小姐不满意的“哼”了一声走了。
大约到了午夜时分,曾勇江带人把我放了出来,领着我去放隔壁的二爷,之后把我俩押回了宿舍,对我们说:“厨师长的死已经调查清楚,确定与你们无关,但对于你们私自进入军需库一事,上级决定关十天禁闭,不过考虑到你们身份的特殊性,特别批准在宿舍关禁闭,每天会有人准时送饭菜来。”
交代完了,他带人要收走我们挂在墙上的枪和二爷的刀,二爷赶紧挡在他面前,一脸媚笑的看着他,曾勇江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举起拳头朝着二爷的胸口捶了一下,转身就走,刚要锁门,他突然想起什么似得,从身上摸出两包烟扔在床上,说了声:“几天的事,都忍着点”,然后冲守门的卫兵点点头,门关上的瞬间,二爷冲外喊了声:“谢谢啊”。
足足折腾了一天,瞬身上下如同散了架一般,两人连脸都懒得洗,关了灯躺在床上,各自闷头想着心事抽着烟,眼看困意上扰,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了,二爷“噌”的一声又坐了起来,跳下地开了灯。
我以为他去厕所,闭着眼没理他,可耳听“仓啷”一声,他把鱼皮刀拽了出来,吓的我赶紧翻身下地,站在床边看着他,他根本没理我,浑身上下只穿了条裤衩,手里攥着刀,直奔枪套而去,把手枪拔出来,回来坐在床尾的写字桌前,把刀往桌上一放,开始擦枪,检查弹药。
我被他这一连串的举动搞蒙了,我犹豫着要不要叫他,听说梦游的人不能叫,一叫魂就吓跑了。
他见我站在原地痴呆呆的盯着他,冲我说:“看啥看,把你枪也赶紧拿出来,二爷给你擦擦”。
我确定他不是梦游后,问道:“咋的二爷?有任务?啥时候通知的?”
他听见我发问,转过身答非所问的说:“哎,你能让曾柔柔帮我弄把匣子炮不?我不要汉阳造,要纯正德国毛瑟的大号匣子”。
我不禁发抖的问:“二爷,就凭咱俩人,别说大号匣子,就是给个炮,咱也打不出去啊,况且十天的禁闭而已,咬咬牙就过去了。”
二爷一听这话急了,拿着枪转过身,眉头紧皱的吧嗒了一声嘴,我一看他手里的枪,不由的往后退了一步,他低头看看手里,把枪往身后的桌子上一放说:“你这脑袋咋长的,咋就不开胡呢”。
他看我没明白什么意思,更着急了,涨红着脸说:“军需库有死人,而且是他杀,说明啥,说明咱们这里面有汉奸,而且还是个女的。”
我心头一惊,连忙问:“你咋知道是个女的”?
:“你没闻见?厨师长死的时候身上那股子香味。”
期初我以为那味道只有我一个人闻见,到了现在我甚至怀疑是不是我的错觉,可听他这么一说,坐实了那股香味的存在,我随即点点头说:“闻见了,甜甜的。”
二爷一拍大腿:“对嘛,我以为自己闻错了,你看你也闻见了,所以我认为最好的可能就是咱们基地里有个女敌特”。
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最好的可能还是个敌特?我张口问他:“啥叫最好是个女敌特?你想干啥?”
二爷放下枪,拿出两支烟,扔给我一支,他点起一支叼在嘴里,把桌上的枪拿起来,低头仔细的擦着,边擦边说:“我的意思是,最好是人干的。”
我夹着烟的手停在了半空中,迟迟没动,几秒钟后一颗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下滴落在地上,把烟送进嘴里,狠狠的猛吸两口,烟头一扔,站起身从枪套里拔出枪,坐回到二爷边上,使劲的擦起来,边擦边问二爷:“匣子炮要多少子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