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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传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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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宫中很是热闹,因为宫里同时出现了三位妃嫔有了身孕,是前所未有的好事儿。

玫贵人圣宠不断,有了身孕倒也没什么稀奇,只是这嘉贵人也有了,金玉妍怎么说也算得宠,她有身孕就算了,就连不怎么受宠的怡贵人,见皇上的面都没有青樱多的怡贵人都有了,慧贵妃一副受伤的样子。

我顺带着为她默哀……

只是青樱也不安的抚摸着自己的小腹,为什么那么久了,都还没有消息,前前后后,加上青樱入府,也有六七年了,可自己偏偏没有消息。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富察皇后的手镯!

我怎么把这么关键的东西忘了呢?!我赶忙问青樱:“你有手镯吗?”

她一头雾水,“我手镯多得是呢……”

我实在是很想白她一眼,不过我想想我自个儿也是没有眼睛,只好作罢了。缓了语气说:“呃……我指的是你有没有一个和慧贵妃一样的镯子?”

她这才反应过来,拉开抽屉,拿出来给我看说:“你说的是这个吗?还是皇后娘娘以前在府里赏的。”

我不禁纳闷了,“皇后娘娘赏的,你都不带着……不怕得罪了皇后娘娘么?而且也容易招惹是非。”

她一面叹气,一面摇头道:“这事儿我自个儿都是身不由己,晞月[顺吐一句这名字打得我蛋疼]不喜欢跟我带着一样的镯子,本来我也觉得,不带了好像都不给皇后娘娘面子……可是我一带晞月就瞪我,有时说一两句风凉的话也有,我想着算了,反正一个镯子,皇后娘娘该不会太怪我。”

我这时候只叹高娘娘真是帮了一个大忙,但随即想过来又是奇怪:“皇后娘娘,都没有追问镯子的事情?”

青樱道:“有啊,不过说了句可惜之外也就没什么了。”

我更是一头雾水,既然镯子的威胁没有了……那么,只能怪青樱自己命不大好吧。唉,或许没了孩子更好,从爱生忧患,从爱生怖畏。离爱无忧患,何处有怖畏?

只要爱得不深,伤的也不深,我一直都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所以,我一直很开朗地安慰她:“没事啦没事啦~这时候没孩子也没事儿,你还年轻,总不能年纪轻轻就生孩子搞得自己年老色衰是吧?而且孩子以后还会有的,大家都还年轻呢。”

她回答我的时候,只是一个人呆呆望着窗户出神,“或许吧。我也没有做好准备生下他的孩子。”

我又是一头雾水……这话模棱两可,事实证明小唯要多多锻炼智商,如此方可完成任务……

~~

一早青樱便梳洗好,青樱喜欢素净,而且整个人也瘦,不过倒是比海兰好一些,海兰都已经是削瘦了。

自古常有诗句赞女子梳妆,我虽然在青樱身上的这几天没少学了东西,只可惜自己就是“捕风捉影”的一玩意儿,只能看着别人摆弄着开心了。

青樱也不喜欢穿太过艳丽的颜色,倒是与金玉妍形成了个对比,相比海兰整天只穿蓝色,皇后只戴绒花,青樱的穿着倒也没什么特色,不过正是这样,刚刚好。

一大早就到了长春宫。我这次总算看满了这些妃嫔的样子,虽然在孟婆的记忆里就已经看过,也算是看透了她们的结局,可是这辈子似乎一切都非比寻常,例如我小唯的到来,或许乾坤会扭转也说不准。

富察皇后倒是个和气的人,比起一群妍丽的女子来说,她也算是个素净的美女了,可是再美的人,也经不起岁月的打磨,岁月毫不留情地在她的脸上留下了痕迹,不过总的来说,也不影响她的美貌。

三个怀孕的妃嫔难免显得金贵些,也不知是我的错觉还是什么,只是她们的脸上有一种别的女子都没有的笑容,或许那就是母爱的笑容吧。

青樱也察觉到了,内心也是酸涩,微微欠身道:“恭喜三位妹妹了。”

离开了长春宫,好似今天待的更久些,夕阳西下,金光映在所有女人的背影上,反而是一种说不出的苍凉。岁月无情,紫禁城更无情,要想如何存活下来,就一定要学会明争暗斗。尽管你多不愿意,你也会这么做的。

13

有孕的妃嫔难免显得金贵些,所以皇上都不来翊坤宫了。真凉薄啊……我一直对着青樱煽风点火,挑拨离间,青樱索性不理我,一个人玩弄着针线,我不禁纳闷:“你都没孩子啊……绣这些东西来干嘛……”

我挑拨离间的技术有点渣,青樱反而叹气了。对着窗外叹了无数口气,方道:“算了。”

我看着桌子上的菜,虽然自己闻不到香味,也不用吃东西,但心里也常常幻想那些东西是什么味道,看着就好吃。不过那都是皇上最喜欢的,尽管皇上肯定不来了。

我以前听说,喜欢一个人久了,自然而然地会习惯他所做的事,喜欢他所喜欢的东西,我不知道青樱是不是这样啊,只是看着东西好好吃……我真的……好想吃啊……

青樱的日子无非就是这样,随着三个人的肚子越来越大,宫里的人心也是越来越紧张,青樱在自己宫里就是吃饭,绣花,吃饭,绣花,重复这两件事,足以概括她的生活,无聊至极。我常常这么说她,她也只是一笑置之:“我是闲人啊。就该做闲人的事儿。”

我怎么听这话有股酸味呢……

红荔枝有那么好吃吗?

我不停地缠着她问,她放下手中的针线,对我说:“不是好吃,只是想把它绣上去,但是怕自己绣不好,就拿真的来一边看一边绣了,无聊的时候可以吃一吃。”

我淡淡噢了声,又装作不解道:“为什么要绣红荔枝呢?人家都是绣花儿的,荔枝又不好看。”

她瞬间缄默了。我秒懂。红荔枝,若是谐音,那就是皇上的名讳,如今只能这么说了,我盯着红荔枝发了半天的呆,毅然决定有生之年一定要吃一吃,虽然没有味道,但还是很想试一试。

因为怕我太过于活泼会露出马脚,只好安安分分的趴在桌子上看着夕阳西斜。宫里那三位小主的胎都有了七八个月了,最少的也有六个月了,难为这次风平浪静,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倒让我感到奇怪,也不知道究竟是真的安静了,还是暴风雨前那虚假的平静。

果然是不敢想象以后的事情。我不禁叹气。青樱绣花儿也绣累了,便趴在桌子上小憩,我是根本不用睡觉的,所以在她睡觉的时候,我总是在胡思乱想。

这人生过得真没意思,没点刺激啊……

正在我神游得正开心的时候,微微眯起眼睛,忽的发现一个明黄的身影闪过。我又眼花了,这时候皇上九成再陪那三个怀孕的,要不然也是在皇后那儿,再不济也是在贵妃那。看来我也是该多休息一会儿了……趴在桌子上愣了会,忽然发觉不是自己看错了。是真的,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王钦看青樱睡着了,示意弘历要叫醒,他摇了摇头,只是帮她捋了捋耳边的碎发,可是我的感觉就像自己被挠了痒痒……难受得紧……

内心咆哮无数遍也都没有用了,李玉一直在瞅着我,准确说一直在瞅着青樱,如果那个眼神被别人逮到了估计他也就玩得差不多了……我用力蹬回一眼,我不知道他怎么知道有人在瞪他的,因为青樱睡得正熟,的确在闭着眼睛,房里除了王钦李玉弘历和青樱,便没有第五个人。

当然,只是没有第五个人而已。

我想这么帮人理头发正常人都会醒的,实施证明这皇上其实很多东西都不懂,但是所有女人都会装作和享受的样子,于是……他这样理头发,青樱醒了,眉心微微一蹙,忽的睁开眼。

皇上愣住了,我觉得他内心肯定在咆哮,不禁窃喜。

果然,他尴尬地咳了声,将头撇过去,淡淡道:“醒了?”

这果然是废话,不过废话还是有人理的,青樱嗯了声,站起来微微欠身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

真可怜啊……睡醒了都不能伸懒腰……还要应付皇上……

皇帝示意王钦和李玉先下去,他两电灯泡走了,可还有我呢。无奈我现在出不去。皇帝瞟了一眼桌子,“绣的是什么?”

“是红荔枝。”

“呃?”

青樱又说了一次,“是红荔枝。”

皇帝又咳了几声,不是我想吐槽他,只是他以后可以换一招,因为这招很容易给识破啊,果然经验不够啊,宫里的女人个个看到皇上来了都高兴的忘了自己姓什么了,生怕一个提醒就把皇上吓到别的“姐妹”宫里去就不好了。

14

纳兰性德曾写过

红笺向壁字模糊,曲阑深处重相见,日日盼君至。

其实我觉得挺符合青樱的。

关于新婚之夜之后的故事,且听我慢慢道来。

其实吧,当时青樱还是个十三岁的少女,我想对于一个十三岁的少女来说,圆房应该是一件极其黑暗的事情。所以,我才会很无耻地去偷看别人的心事,因为我好奇当时她是怎么想的。

红帐暖床,不过没有花烛燃到天亮。因为不是正室,很多事情是不能这么做的。

我偷偷站在帐外,就这么一层纱隔开了那边的春色煦煦。我努力想多看点儿,不过这里还好只是回忆之中的画面,都不是真的,所以我怎么做都不会被发现的。

他想要去解开她衣衫上的第一颗扣子,但是此时此刻青樱的样子想必不用我吐槽都可以想出来有多难看了。明明紧张得要死,可偏偏要装作一点都不在意,身体却一直在抖。

最后弘历还是松开手了,扭头躺下说:“算了吧。”

这对她无疑是松了一口气,可是该来的迟早都要来,与其拖拖拉拉扭扭捏捏,我觉得还是早死早超生为上策。

或许青樱也是这么想的,或许她的性子比我更烈更直接。一咬牙,什么都没说。

其实那真的很疼。

~~

罢了,罢了,都是记忆了。

都过去了,再去偷窥也没什么意思。

如今的是皇帝,而不是弘历了。我感觉有些凄凉,不过凄凉也好,那么我的成功率又多了三分,其实有时候真感觉自己特缺德。

两人默默相视,却始终无言。良久,她才理了理自己的发丝,淡淡道:“皇上没有去陪嘉妹妹么?”

他淡淡笑道:“朕想来看看你。”

其实青樱心里有点失望,因为回答未免也过于冠冕堂皇,不是她想要的。或许青樱想要的太多了,在宫里不该这么自私的,不为别的,若在这么下去最终只会落了个遍体鳞伤的结果。

其实我偷偷瞥了一眼皇帝,他拿出一把刀!!!我当时就快咬到舌头,什么情况……虽然我没有舌头……

拿刀来干嘛……

“你在干吗?”青樱淡淡问了句。

他笑道:“我想送你一个东西。”是‘我’,而非‘朕’。

“很小的时候,我住在圆明园,当时我还是四阿哥。”他表情看起来丝毫不在意,但明明就是很在意那段历史,“当时谁都知道四阿哥并不得皇阿玛的喜欢,圆明园有几个师傅很好,他们教我雕刻。”他一面摆弄着手中的刻刀,一面淡淡说:“可是他们都说,那个四阿哥,刻花刻得特别好,可是一刻字就不行了,如此看来,难成大器……”

“刻好了。”

青樱一惊,“这是什么?”

他递过玉簪,笑道:“刻得有点仓促,就差一点儿就完工了。这几天没来看你是想刻好了给你个惊喜,可是到最后还是要到你这来刻完最后一刀。绿梅很好看。”

毫不相干的两句话,真佩服他能够联系在一起。

青樱有些哽咽:“为什么要亲自动手呢?内务府又不是不会做……”

“因为那时候,在圆明园刻得最多的就是绿梅,绿梅刻得最好。”他淡淡一笑,“很想送给你。可以帮你戴上么?”

春去春来,花开花落,恩宠从来就没有定数。

例如这次三个妃嫔小产,例如这次又牵扯到青樱。

怡贵人悲痛欲绝自尽,当所有罪证都指向她,有些时候,我开始不再相信他会帮她。那样证据确凿,所有的认证,都说看见了元妃娘娘给一样的香包给三位妃嫔。太医也都说,那里面有麝香。

这未免太奇怪了,难道青樱要害人,真的会那么蠢吗?

皇帝不是不明白,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过得去的。皇帝看了一眼皇后,淡淡道:“果真是元妃做的?”

富察皇后只是摇头。我相信不是她,她没有那么蠢。

青樱微微一叩首,不承认也不否认,那样有麝香的东西怎么会给别的妃嫔呢?她自己也有一个啊!

最重要的是,她也有孩子了。

在场的所有人一惊,弘历淡淡瞥了她一眼,“既然有了孩子了,那一定不是元妃做的。晋一晋位分吧。”声音里,听不出一丝丝的喜悦。

或许他根本没有喜悦,孩子或多或少,是谁的,他都会有很多孩子的。

青樱微微屈膝道:“臣妾请求皇上将封号改为‘娴’,臣妾不想太招摇。”

弘历淡淡道:“可以。”

他在她怀孕的时候从来没有去看过她,这样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呢。之前他为她雕玉簪,所看到的真情其实都是假的,他对所有的妃嫔都是一样的。

听说,富察皇后病得越来越重,举荐了一个姓魏的宫女。封了魏贵人。

真好呢,听说,魏贵人长得像她。

寂寞的时光,只能用来打发,窗外总是会有皮影戏呈现在青樱面前,那是凌云彻。那些皮影是他自己做的,他身手好,翊坤宫没人发现他,除了我们。

“这叫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青樱觉得好笑:“那黄盖看上去比周瑜好看。”

凌云彻说:“你怎么知道周瑜就一定比黄盖好看呢?”

禁足的圣旨总算解开,青樱终于不用以养身子的借口被禁足,偶尔去御花园走走,总能听到几句关于魏贵人的闲话,很是得宠呢。

紫藤萝在这个季节已经开了,而且大片大片的,挂在御花园的墙上,一点一点,细细密密地像一张大大的情网,将人网住,使人无法呼吸,但是却是美极了。那样的紫色,被阳光透过,影子映在红墙之上,似乎想要给这凄凉的红色增添几分生机,不过,也是无济于事。

月份减大,如果没有凌云彻,翊坤宫的日子比冰窖还要冷。

凌云彻说他会皮影戏,那是他祖父教他的。祖传的技艺总是不会差的,皮影紧紧贴住冰冷的琉璃窗,透出的彩色让人心中生了几分暖意。

虽然,他玩的真不好。

青樱不傻,何况出身名门,自然不会不知道他的皮影不过也是三脚猫功夫。不过,这样也已经足够了。她缺的是一个能陪她说话的人。

宫里的漫漫长夜极难度过,凌云彻说,他爱过一个女子。

那女子在他眼里是最美的。

她最好。

她会给他缝补衣服。

她说她会等他。

她们会有未来的。

不过,幻影终究是要破碎的,碎得连一丝丝的残骸都不曾留给他。他曾经等过,幻想过,期盼过,都抵不过那一个晚上的噩耗。不对,对于她来说是喜讯,自己真该去恭喜魏小主了。

不知是心酸还是怎的,不过,患难始能见真情,我算是领会到了。

真情吗?后宫之中,或许还是有的。

~~

禁足之令总算完全解除,青樱为了孩子的健康,还是会去溜达一会儿。因为主观和客观的原因,凌云彻不想听到关于魏氏的事儿。但是青樱总是会留心。

风言风语传入她耳中,魏贵人最近要仅剩令嫔。算是专房之宠,心酸之余,似乎没有再多的感觉了。多多少少个日夜她都度过来了,这么一点挫折,她不是不懂得如何去应对,最最最重要的,还是她孩子,其他的人和事,就让他去吧。

平静的生活,被李玉的一句话打破,“皇上说,叫娘娘去一趟。”

青樱放下手中的事,拖着累赘的身子,被侍女扶了出去。才刚走没多久,她便又走了回来,“不行,总得要带些东西去。”

天知道她已经很久没下厨了。

他喜欢吃红豆糕,还要是荔枝味的,她从来不会别的点心,除了这个。

一切准备妥当,她小心翼翼地去做,任何一个细节都不可以放过,不知道以后,是不是还有这样的机会了。

盛好,她亲自双手端着去乾清宫。

一路走得缓慢,直至李玉看到她。脸色骤然变白。她关切问:“怎么了?”

李玉跪下,“奴才该死……如今,令嫔娘娘在里头……”说完,他害怕地抬头,不过见到的,是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的青樱。

她内心低落,不过仍是笑道:“没事,本宫再多等一会儿吧。”

孕妇站太久始终不好,眼看着糕点就要凉了,青樱只道:“算了,本宫去瞧一会吧。看看皇上要问本宫什么,本宫不打扰她们。”

说完,端着点心,缓缓走进去。

隔着那扇木门,或许那道距离,堪比十万千里,心隔得太远了呵!

吱嘎一声推开,一瞬间,手中的瓷盘瞬间滑落到地上,“啪”的一声摔得粉碎。

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怎样的画面,她应该学会淡然面对,但是那是不一样的,是不一样的,她最害怕看到的还是看到了。

令嫔正含情脉脉地看着他,轻轻唤一声“弘历”,人人都知,那是皇上的名讳,如此状况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令嫔找死,一种,可想而知了。

魏嬿婉散开青丝,样子很美,不过,好像一个人。好像曾经的自己啊!青樱这么觉得,胸口有种无法抑制的反胃,她扶住木框,努力维持自己的平衡。他对她的眼神,青樱也从未见到过!

对她也从未有。

但她,真的是凌云彻口中的嬿婉吗?

好像是自己的存在煞风景了,她一愣,想要快速走开,只见他微一抬头,眼神却立马变得散漫,“噢?你怎么来了?”

青樱转首,强笑着说:“是啊,臣妾来了,不过臣妾来的不是时候。臣妾告退。”说完,她微微一屈膝,淡然行礼,她不是应该保持一贯的大度风范么?

~~

那一路显得很长很长,那条青石子路,她走得很吃力。

或许应该装作没看见的吧,我一面安慰,一面害怕她做傻事,不过,青樱不会的。再失落的青樱,也会将孩子放在第一位的。

花盆底渐渐踩得有些不稳,惢心扶得吃力。往下走就是御花园了,快了快了,就快到了……再坚持一下……

她还未反应过来,忽然只听惢心一声尖叫,下脚重心没有站稳,她吃惊地睁大眼睛,只见一只白羽箭朝自己飞过……是自己疏忽了,御花园,是皇亲贵族练箭的……

其实那一瞬间自己没有害怕,我也没有,以我的能力,是可以就她的,就是要耗费些力气罢了,或许青樱也知道,我不是普通人。本来正要使出“本领”的时候,只觉得身后一软,咦?幻觉?

“你就不会小心点?”

她啊了一声,渐渐站稳,头仍是有些晕。

渐渐看清时,依然是那抹明黄,或许她出现幻觉了,不过她或许会眼花……但是我不会啊……

真的是他啊……

他不是在跟魏嬿婉调情么……

不是才你侬我侬么……

人格分裂么……

一系列吐槽之后,我才静下心来。青樱也是,忙行礼道:“臣妾跟皇上请安。”

她内心也疑惑,或许比我更疑惑,她淡笑道:“皇上怎么有空?”

他瞥了她一眼,道:“你肚子里的是朕的皇嗣,你若连皇嗣都无法保护好,又有什么资格诞育皇嗣?”

青樱笑道:“谢皇上教诲。”

她是个倔强的女子,我觉得弘历也是个倔强的男人。明明说的不是实话,还要装的那么像实话先……青樱走得不紧不慢,想要掩饰内心的着急。她更着急的是,他有没有受伤吧?不过没关系啊,有令嫔啊不是么……

一路走得坎坷,我还是好奇地回头,却见到了被染上殷红的非黄非红的袖子。我的心猛地一抽,或许我对弘历的看法会有所改观了。

六月,青樱诞下女婴,却不知为何早产,胎里不足,体质一出生就比别的孩子要弱。生产的过程已经不能用痛苦来形容,她还算是个聪明的,明白不要将太多力气花在叫喊上。可是孩子偏偏任性,头始终出不来。

我的元神卡在她的身体里,痛楚都能感受到七八分。皇上执意要来,却被她置之门外。她讨厌别人看到她最狼狈的样子,特别是那个人。

孩子出来的那一瞬间,我像是释然了,因为那种疼痛总算消失。当我缓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并不在青樱的身体上,而青樱已经昏阙过去。我发现自己的元神可以自由的来回活动,感到不容易。我俯身在她身上的时日已久,想要脱离肉体并非一件容易的事儿,特别是她们这种意念极强的人。

皇上总算是推门而入。所有人都不敢出声。青樱已经洗漱干净,躺在床上,旁边睡着他们的小公主。还没有命名。

我刚开始觉得,那个渣皇帝对青樱绝非真心,此时看来也不尽然。就从他为青樱挡箭开始,我便开始疑心。可若是真心,又何必那么累,藏着自己的心,非要跟别人卿卿我我。既伤了别人,又伤了自己。

那个粉雕玉琢的孩子,很可爱。长得与青樱有七八分相似。弘历看着她,像是看到一件最心爱的宝贝,却不知如何去爱它,只会叹气,叹气。

叹气完了之后,他看着她,碎发已经许久未理了,算他还有点良心,我坐在旁边看着好戏。本来以为会有好戏看,可是戏还没开始,他就已经摆驾回了乾清宫。临走前,告诉宫女们,别让她知道自己来过。

究竟是内疚?还是无地自容?

帝王之心,到底是叵测?还是他们根本就没有心呢?

青樱醒后,看着孩子看了许久,半晌才想起要水喝。

我跟她大致解释了一下现在的状况,我想进入她的身体怕是不可能了。她本该不可思议的,可我本来就是不可思议的,所以她也就没什么不可思议了……

她一点都没有提及关于皇上,或许是刻意回避吧。我想想,自己也该学会转移一下话题,就对她说:“诶,诶,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她想了想,笑说:“也对。前世,你给她取了什么名字?”

我啊了声,思索了片刻道:“好像叫夭蓁来着。”

她道:“你说你和我是同一个人,那么我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你来取名字吧。我……我不知道怎么去取……”

我笑道:“不如叫‘紫萝’吧?先下正是紫藤萝盛开的季节,正好应景,而且你叫青樱。母女的名字相像些也是好的。”

她微微颔首。

~~

青樱入睡后,我就一个人,不对,是一个元神在紫禁城瞎逛。好不容易从肉体中解脱出来,也想去看看别的人在做什么。

青樱诞下公主的消息已经晓谕六宫,我想去永寿宫看看。看看令嫔。

那个跟青樱长得有三四分像的女子。

确实,她跟青樱挺像。但是眉目间,青樱比她多了几分稳重,而她反而显得娇小了。那样的女子,想来是男人看了都很难不动心吧?

只是她真的快乐吗?感觉好像不是。

皇帝随后去了永寿宫,我看着他两的对话,令嫔表面上似是高兴皇上的到来,与他卿卿我我,你侬我侬。算得上是一对极好的鸳鸯。

但我,总是能比人看得更透几分。

令嫔的眼中,似乎没有快乐。

对他没有。

就算是合欢之时,她的表情也是木讷的,那种感觉不是喜欢,更加不是爱,甚至连期盼都不是。

我忽然冒出一个想法——或许她对皇上,根本就没有情。

我记得那是一个很可爱的孩子。

紫萝很乖,很听话,越长越像她额娘,眉宇间同样有着倔强。

那孩子真的很可爱,就是命数不好。她当时只有一岁多,才刚刚会蹒跚走路,刚刚会牙牙学语。但她真的好可爱。

没有被污秽沾染,是纯净的。

她会说的第一句话是额娘,随后是皇额娘,然后是娘娘,皇兄,皇姐。偏偏没有皇阿玛。皇帝很疼她,因为她也常常来不受宠的娴皇贵妃这里。

我记得很清楚,那次皇帝来翊坤宫。上前抱住紫萝,紫萝练习了很久,总算是有点效果,抱住她阿玛,正欲讲话,却只是发出几个令人尴尬的音节。

皇帝的眼里有几分失落,但旋即方道:“没事,孩子可以慢慢来。”

紫萝的头发,只用了一根玉簪挽住,我记得那是皇帝多年前送给青樱的,上面的绿梅花的样子,我也记得。

那根簪子有些沉,在她头上显得摇摇欲坠。青樱总要在她的身后理她的发丝,眼神里的却是说不出来的慈爱,她常常对皇帝说:“是啊,紫萝可以慢慢来,臣妾会教好她的。”

但是,恐怕没这个机会了。

紫萝的命数已定,我却不知道怎么去告诉青樱这个事实,每次要说出口,看到紫萝的脸却还是将话吞了回去。我感觉我做不到……我该怎么去告诉她?

我像是个残忍的人,给别人编制了一个美梦,却要亲手撕毁它。

我不该给青樱希望的啊……

天气愈发热了,青樱常带着她的五公主到御花园去玩,或者与海兰舒嫔聊天,孩子毕竟还小,好动且多话,却是个实肠子,舒嫔也是那样的人,性情倒直接爽朗,喜欢皇帝倒也不忌讳。

青樱本来没有想要多了解关于令嫔的事儿,只是舒嫔常常说起,那个名叫魏嬿婉的女子,也渐渐上心起来,关于她如何获宠竟是一无所知。

舒嫔说了,魏嬿婉本来是金玉妍嘉妃那边的宫女,其实追根究底的说,她原是花房的宫女,说是有一次送花的时候给嘉妃看着了,舒嫔说,自己不敢揣测,但是听了不少闲话,说就是因为魏嬿婉长得有几分像青樱,她才格外讨厌魏嬿婉,什么苦力都让她做,最过分的事竟然给她取名叫樱儿,常常以此羞辱她。

青樱没啥表情上的变化,一边喂着紫萝吃着糕点,一边问:“然后呢?”

舒嫔无奈的摊手说:“我没想到你是这么豁达的。”

然后。她就受宠了。

这一切来得太莫名其妙了。

以嘉妃的性子,不喜欢她更不会让皇帝接近她,那么只有她一人争气才有今日这番光景。

青樱一愣,她记得凌云彻说过。他跟嬿婉自小认识,按道理嬿婉一心是在他身上的,原以为是皇上的意思,再仔细想想……

青樱莫名心酸,难怪凌云彻会难过了。

舒嫔说,当时她给了嬿婉机会,舒嫔见过嬿婉的长相,海兰也暗中调查过嬿婉是有相好的人的。只是未免人心难测,再相好也比不过那些荣华富贵。

海兰说:“姐姐,我暗中调查过,嬿婉在嘉妃宫里的时候,曾经跟嘉妃那边的太监进忠商量好了,嬿婉答应过进忠,如果那次失败便与他结为对食,如果成功便会用所有金银财宝保进忠一生。这也难怪了,进忠能不答应么?嬿婉本就长得娇俏,就算失败他更高兴呢。”

青樱微微一愣,“可她当时不是……”

海兰微微颔首道:“是啊,我当时也想着她不是有相好了么,居然……唉!人就是这么想往上爬?辜负了真心对自己的人,也不知道值不值得。”

舒嫔说:“当时我想着给她机会,还让她选择,本来想把她指给那个侍卫的,她却枉费了我和海贵人的一番苦心。”

青樱一面喂着紫萝吃糕点,一面说:“我倒不嫉妒她,就算没有嬿婉,也会有别的人,说长得想像不像我,也没什么好在意的,除了她肯定还有更相似的人,皇上是天子啊!天子有什么得不到的?”她愣了愣,继续道:“我倒是可怜她。可怜她未曾看见别人对她真心的付出,选择了那深宫红墙,却不知道一进去,这条路走得有多苦。后宫里,谈真心便是最可笑的。”

舒嫔叹道:“贵妃娘娘说得对啊!”

海兰注意到了舒嫔脸上的变化,不禁问:“妹妹这是怎么了?”

她有些尴尬,似乎想要极力阻止自己去挠,但是确实是一副受不住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如下了,蚊虫多,感觉全身都痒痒。”

青樱问:“太医怎么说?”

她叹道:“太医只说最近别吃辛辣的,我就没多在意了。”说完,伸手喂紫萝一块糕点,“我本是最喜欢芙蓉糕的,现在也要少吃了,五公主看上去很喜欢呢!”

青樱摇头说:“我倒不希望她吃太多。”

海蓝笑道:“别管着太严,孩子还小贪吃些正常,不能总给你这么拘束着,不要长不高了。”

舒嫔微微颔首,递给海蓝跟青樱糕点,笑问:“姐姐们吃么?”

海兰摇头道,“我不喜欢吃芙蓉糕。”

青樱也说:“对那花粉儿过敏……”

我悄悄跟着她们,想到前些日子看到令嫔的眼神,似乎明白了些,她或许对皇上根本没有情,但若因此辜负真心的人,真的太不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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