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风声传来,这八个人围成的圈子里倏忽之间多出了两个人影。
看到这两个人,方云出的苦笑之色更加浓重。
这两个人,是曾经与他共同浴血在血鹰之潮中的温格与罗森!
“你们也来阻止我离开?”
他的剑垂下来,仿佛已经放弃了抵抗。
方云出心中很明白自己的斤两,他的实力与罗森和温格在伯仲之间,缠斗起来,没有几十分钟的时间根本就分不出胜负。
可是现在,方云出的每一分钟时间都比金子还要珍贵的多,每拖后一分钟,方云出的处境就愈发危险,他的性命就好像是一个沙漏,如果不塞住那中间的缝隙,过不了多久,沙子就即将漏完。
“你暂时还不能走,我们是兄弟,兄弟之间,当然要有些临别的话要细细地讲。”温格的语声淡淡的,轻易就把方云出的妄想判了死刑。
“临别的话要讲多久?”
“也许是两三个小时,也许,会是一辈子。”
方云出垂下头,谁也看不清他的脸色,方才只出一剑就险些逼死了圣骑士的声威收回体内,现在的他,就好像是一只没有了利爪的老虎。
“我等不起!”
罗森在旁边再也忍不住,喝道:“娘的!有什么等不起的!你若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何必匆匆忙忙地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要跟我们兄弟分别?”
“我也不愿就这么一声不响地离开,可是,我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哼!不得已?只怕是你与地狱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
罗森猛地向前跑几步,冲到方云出面前,一拳抡起,夯在他的脸上,这势大力沉的一拳砸得方云出一整边的牙齿都摇摇欲坠。
方云出踉跄地退了两步,紧紧闭了闭昏花的眼睛,甩甩那被大力震得晕晕乎乎的头颅。
他的黑剑在冷笑着,吞吐着凄凄蒙蒙的晚风。
剑势起!
除去罗森和温格以外的八个人都在着霸道、残忍的剑势中咬着下嘴唇挣扎着,有的人甚至还咬得自己流出了血。
血腥气飘到霜之哀伤的鼻孔中,它散露的气息更加阴冷。
“你想动手?”
温格的巨爪扬起,就好像是一只正在潜伏、蓄势待发的猎豹。
他每一块肌肉中都充满了爆炸般的力量,那潜在的爆发力让方云出的剑意受阻,迟滞了许多。
“我一定会拿出全力来,即使你们与我有些特别的交情,也绝不会让我手下留情!”
罗森的双眼瞪得几乎要凸出得掉出来:“娘的!你如此不顾情面,莫怪我二人心狠了!”
他的匕首碧莹莹的,就好像是毒蛇正在眯着眼睛、阴阴森森地吐着危险的信子。
温格沉静的脸转向身后八位想要争功以谋取进身之道的战士和冒险者们,看见他们的脸上带着深深的畏惧,却也同时存在着功劳在手的兴奋。
温格的嘴角轻轻撇了撇,这一撇中满含着蔑视和鄙夷:“你们已经可以回去。”
“可是……”
隶属于温格的,只有三位罗格战士,冒险者们跟温格根本就没有半个指头的关系,他们以圣骑士为首,与温格对视的目光中闪现出抗拒和强硬。
“妈的!还要让老子再说一遍是不是!你们几个小瘪三都他妈的给老子滚回家去吃奶!这种级别的战斗,根本就不是你们可以参与得了的!你们的功劳,我等自然会记录在册,日后有的是机会提拔你们!”
罗森似乎忘记了就在身边不远处的方云出。
他扭头的时候露出很大的空门,方云出完全可以一记重击而杀之!
可是罗森没有留意到自己的破绽,方云出也没有。
他们的战斗意识仿佛在这一刻产生了极大的疲惫,对时机的把握还比不上这些杂七杂八的小喽啰。
两位巨头一起发话,罗格战士和银白之刺的冒险者不敢不从。
能够得到这两位的注意和认可,他们日后必将飞黄腾达,前途不可限量。
他们对此已经很满足,所以他们退了,退得比被惊起的兔子还要快得多。
深巷,老树。
空空旷旷的街道上,只剩下犹然在对峙的三个男人。
“你这一次不该这么不小心,即使你有那样强大的力量,却也不能在罗格中放出,现在,只怕我们也无法疏通罗格的军力,你很难从罗格的大门逃得出去。”
温格那刚刚如临大敌的利爪此刻收回了尖利的锋芒,他的身子微微侧开,给方云出让出一条不算宽但也不算窄小的通路。
罗森那怒火冲天的模样也从他那张被沼泽气熏得奇形怪状的脸颊溜走:“我们虽不知你有什么法子可以从罗格遁出,但我们信你。”
他的匕首早就缩回到袖口中,鸡爪一样干枯的指头搭上了方云出的肩膀。
“你不论怎样出逃,都一定不要再回来,罗格营地被‘那一位’监视得很严密。”
“到了石块旷野之后,你一定要留意一个叫做‘暗蜂’的组织,他们在石块旷野附近势力很大,是一股对抗黑暗势力很重要的力量,但,他们与罗格素来不友好,因此,你大可以加入这个组织,暂时得以栖身。”
温格的手中忽然变戏法一般变出一张很简略的草图,上面的笔迹很潦草,较为沉稳那些字迹应该是出自温格,而较为轻浮的字迹却显然是出自罗森的手笔。
草图上,零零碎碎地记载着从鲜血荒地到泰摩高地甚至到鲁高因的所有路线的走法,有些地方经过匆匆忙忙的涂改,几乎已经要分辨不出整句话要表达的意思。
这张图比起阿卡拉给的那一张要简略得多了。
可是,在方云出的眼中,泪已盈眶。
忽地,霜之哀伤狠狠地斩下,却不是斩向任何一人。
那霸道的黑气在罗格整洁的地面上留下一个数尺深的巨大裂缝,就好像是在用说不尽的言语无声无息吐露着方云出的感恩。
背影在深巷中暗淡、消失。
温格长长叹息着,微微摇着头,仍然注目着黝黑幽深的巷子尽头。
“他能不能逃得出去?”罗森很是担忧。
“你信不信他?”温格淡淡道。
“我信。”
罗森的眼睛开始发亮,就好像那深巷里能传达出无尽的希望。